海螺传音带来的讯息,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了一瓢冷水,让官舍内的气氛瞬间炸开。
三日后的子时,东南风,运茶入海,迷魂海核心,碎片不止一块,还有那令人心悸的“海祭”——每一个词都沉甸甸地敲打在众人心弦上,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灯烛摇曳,将四人凝重惊疑的面色映照得忽明忽暗。
“海祭……”澜澈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湛蓝的眼眸中翻涌着来自血脉深处的惊惧与厌恶,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指节微微发白,“鲛人最古老的禁忌传说中,提及过一种以生灵和邪物为献祭,血染沧海,企图沟通或利用归墟之眼的疯狂仪式……早已被各族唾弃封印……他们、他们竟敢……”他的声音因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必须阻止他们!”兰澈“啪”一声将手中正在擦拭的剑按在桌上,杏目圆睁,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凛然的杀气,“罔顾人命,邪祭苍海,天理不容!”
赵令渊面沉如水,指尖在粗糙的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脑海中飞速盘算。
敌暗我明,对方势力盘根错节,且手握星槎碎片此等奇物助阵,实力深不可测,硬碰硬绝非上策。
那神秘女子两次传讯,敌友难辨,其信息是诱饵还是真心示警,亦需斟酌。但时间紧迫,如同离弦之箭,不容犹豫。
“我们不能直接拦截。”赵令渊终于开口,目光如电,扫过神情急切的三人,“一来,力量对比悬殊,胜算不大,徒增伤亡;二来,容易打草惊蛇,令其蛰伏更深,再难寻觅;三来,我们并不清楚‘海祭’的全貌和真正目的,贸然阻止,恐生其他难以预料的变数,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灾祸。”
“那该如何?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苏砚青急问,手中的毛笔差点掉在刚整理好的文书上。
“让其行,观其变,伺机而动,直捣核心。”赵令渊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鹰隼的光芒,“我们要布一张网,一张能同时牵动官府、海商、乃至海上各方势力的网。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牵制,我们方能于乱中取利,窥得全豹,一击中的!”
计划随即展开,四人分头进行,如同精密的机械开始运转。
第一股线,牵向市舶使钱惟演。
赵令渊再次于书房召见他,并未提及乌尾船和海祭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只是神色凝重地出示了苏砚青巧妙查到的、关于“海平号”接收不明京师资金的账目疑点(刻意略去了乌记钱庄的中间环节),沉声道:“钱大人,京师有人借壳洗钱,利用官船渠道,数额巨大,背景莫测。此事若深究下去,捅破了天,你我皆脱不了干系,到时恐怕不是丢官去职所能了结的。”
他顿了顿,看着钱惟演瞬间煞白的脸,话锋一转,“为今之计,唯有你即刻以加强海上缉私、演练水师为名,调派绝对可靠的战船与水师精锐,于三日后子时前后,封锁迷魂海外围所有常规航道,严禁任何船只出入。如此,纵使将来出事,你我也可推说是在严格执行公务,防范匪患,方能勉强撇清干系,占得一丝先机。”
一番话连敲带打,既点明惊天利害,又给了钱惟演一个看似自保的台阶。
钱惟演听得冷汗直流,官袍下的身躯微微发抖,他虽可能不清全部内情,但账目问题及背后水之深他是隐约知晓的,此刻只求火不要烧到自己身上,哪敢不从,连连点头应下,赌咒发誓必定派出他的的心腹队将带队,严格执行封锁令,连一只可疑的舢板都不会放过。
第二股线,抛向海商沉万三。
赵令渊让苏砚青换了身不起眼的布衣,以私人名义,悄悄拜访了因货船失踪而焦头烂额的沉万三。
在一间茶香袅袅的雅室里,苏砚青故作神秘地透露给他一个“千金难买”的“内部消息”:三日后夜里,可能有官方针对“潜蛟帮”的大规模围剿行动,动静绝不会小,地点就在那邪门的迷魂海附近,让他务必通知所有相熟的海商行会弟兄,那夜切勿让任何值钱的货船靠近那片海域,以免被官匪交锋误伤,或是被趁乱打劫的宵小钻了空子。
同时,又仿佛说漏嘴般,“无意间”透露,官府高层怀疑潜蛟帮与近期一些官船私运违禁品(甚至可能是贡品)的大案有关联,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沉万三丢了船货,对潜蛟帮恨之入骨,又自己做着私茶生意心下惶惶,得了这消息,自然是宁可信其有,立刻动用所有关系网络,像蛛网传震般将消息迅速散播出去。
一时间,明州海商圈内暗流涌动,人人自危,纷纷调整船期,并瞪大了眼睛关注着官府的动静和任何与潜蛟帮、官船私运有关的蛛丝马迹。海面上无形中少了许多船只,也为官府的封锁减少了不少干扰。
第三股线,则系于澜澈身上。
他凭借鲛人皇子的尊贵身份与对大海无与伦比的亲和力,悄然离去,潜入波涛之下,前往联系那些对“潜蛟帮”早已不满、或曾受其劫掠之苦的其他海上势力(诸如以彪悍着称的疍家、亦商亦盗的沙帮等),以及散布在各处险要海路的鲛人暗哨。他传递的消息更为直接,充满了海洋的野性法则:潜蛟帮不知从何处得了能兴风作浪的异宝(暗指星槎碎片),欲行邪恶“海祭”以图壮大势力,妄图一统暗海,届时各位的生意、地盘乃至性命皆难幸免。不如趁此番官府出面围剿之机,大伙一同出手,火上浇油,既可报仇雪恨,又能分了那异宝,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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