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棠被他看得有些紧张,小声道:“回居士,还未及取名。”
“雪压梅枝,清寂自守……嗯……”青松居士沉吟片刻,抚须道,“‘寒梢缀玉’如何?取其雪如白玉缀于寒枝之意,倒也贴切。”他看向林曦棠,眼神温和中带着鼓励,“小友以为呢?”
林曦棠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寒梢缀玉’……真好听!谢谢居士赐名!”这名字,比她心中模糊的感觉更精准,也更雅致。
青松居士满意地笑了,这才将目光移开,环顾了一下这间小小的丹青小筑。
他的视线扫过案上那些价值不菲的颜料和珍贵的画册摹本,又扫过墙角摆放的几盆水仙,最后,目光在那扇能看到庭院雪景的窗户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清幽雅致,是个用功的好地方。”这话,既是对画室的评价,也暗含了对王氏安排的认可。
王氏脸上笑意更深,谦逊道:“居士过奖了。不过是给她一处安静所在,莫要荒废了这点微末天资罢了。”
“天资?”青松居士摇摇头,正色道,“夫人此言差矣。此等悟性,已非‘微末’二字可以形容。更难得者,是这份心性。”
他再次看向林曦棠,眼神带着洞悉的睿智,“观其画,知其心。这画中无一丝浮躁媚俗之气,笔意虽简,却沉静专注,心志坚定。此乃画道根本,比技法更难求。”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假以时日,若得明师指点,循正道而不失其真性情,前途……不可限量。” 最后四个字,他加重了语气,竟与当初赵学士的评价不谋而合,但分量却重了何止十倍!
王氏心中大定,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承蒙居士金口玉言,实乃小女之幸,林家之幸。”
林曦棠则被那句“不失其真性情”触动了心弦,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墙角。
青松居士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一闪而逝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落在了墙角砖缝边缘——那里,几只用赭石粉勾勒出的蚂蚁,正憨态可掬地“忙碌”着。
青松居士微微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比刚才看墨梅时更浓烈的、几乎称得上惊喜的光芒!他几步走过去,竟不顾身份地蹲下身,凑近了细细观看。
那几只用最“粗鄙”的颜料、画在最不起眼角落的小生灵,线条简洁却充满力量,姿态生动传神,透着一种未被世俗规训的、原始蓬勃的野趣和童真!
“这……这也是你画的?”青松居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抬头看向林曦棠。
林曦棠小脸微红,点了点头。
青松居士看着墙角的小蚂蚁,又看看案上那幅意境清冷的墨梅,再看看眼前这个不过四岁、眼神清澈中带着远超年龄通透的小女孩,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有惊叹,有感慨,甚至有一丝……羡慕?
“好!好一个‘趣’字!”他站起身,抚掌而叹,眼中异彩连连,“能画‘寒梢缀玉’之清寂,亦能绘‘蝼蚁营营’之生趣!胸中有丘壑,眼底有众生!此等心性,此等灵根……妙!绝妙!”
他连用两个“妙”字,已是极高的评价。他看向王氏,语气斩钉截铁:“夫人,此女之才,万勿以寻常闺阁之道束缚!当因材施教,顺其天性!他日成就,必在我辈之上!”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丹青小筑内!连王氏都微微动容,刘嬷嬷更是垂下了眼睑,掩住内心的震撼。
然而,无人注意到,在丹青小筑窗外不远处的回廊转角,厚重的棉帘被悄悄掀起了一道缝隙。
林曦瑶穿着厚厚的斗篷,小脸冻得发白,正死死地盯着画室内的情景。她清楚地听到了青松居士对那幅墨梅的赞叹,听到了那个雅致的名字“寒梢缀玉”,更听到了那句石破天惊的“前途必在我辈之上”!
一股强烈的酸涩和难以言喻的委屈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庶女,能得到青松居士如此高的评价?连母亲都对她如此看重!那幅黑乎乎的蚂蚁有什么好?那几笔潦草的墨梅又有什么好?她学了那么多年规规矩矩的工笔,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为什么就没人这样夸过她?
强烈的嫉妒和不甘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心。她看着画室内那个被大师赞誉、被母亲重视的庶妹身影,又想起自己袖口那点早已洗净、却仿佛依旧刺眼的赭色污迹,一个念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她猛地放下帘子,转身跑开,冰冷的雪沫打在脸上,和滚烫的泪水混在一起。
丹青小筑内,青松居士的赞誉余音未散。林曦棠感受着那沉甸甸的评价,心中并无多少狂喜,反而升起一丝警觉。
王氏眼中闪烁的精光,墙角那几只赭色蚂蚁在众人目光下仿佛变得灼热的存在,还有窗外那道一闪而逝、充满怨怼的视线……都让她明白,青松居士的肯定,如同一把双刃剑,既为她劈开了更广阔的道路,也必然搅动了更深的暗流。
雪,依旧无声地落着,覆盖了庭院,却盖不住人心深处悄然涌动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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