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那番“清理积尘”的训诫,如同在林府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巨石,余波震荡许久。
下人们噤若寒蝉,连走路都恨不得提着脚跟。各院清扫的动静也格外卖力,仿佛真要把所有“污垢”连同晦气一并扫出门去。
林曦瑶的绣楼更是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点翠簪子的华光也照不亮那份沉闷。紫苏整日里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林曦瑶则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对着孙老先生留下的工笔课业,笔下的牡丹却愈发显得刻板僵硬,失了鲜活。
丹青小筑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墙角蚂蚁被抹去的阴影仍在,但林曦棠似乎将它转化成了画案前更深的沉静。
那匣“雪浪笺”如同无声的默契,成了她此刻最趁手的伙伴。
窗棂上的冰花在严寒中绽放出更繁复瑰丽的形态。
林曦棠不再满足于临摹其形,或是捕捉其清冷的神韵。她铺开一张雪浪笺,莹白细腻的纸面如同初雪覆盖的原野。
她凝望着窗上最大、最完整的一朵冰花,那层层叠叠、晶莹剔透的花瓣,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的微芒。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动笔。她闭上眼,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纸面,感受着那份纯净的触感。
脑海中浮现的,不仅是冰花的形态,更是那份在极致严寒中凝聚、绽放的孤绝与璀璨。一种奇妙的、近乎共通的感受在她心中流淌——墙角蚂蚁的倔强生机,冰花的清冷孤绝,甚至那株《虬龙问天》的压抑爆发。
它们似乎都指向同一种内核:在各自的世界里,以各自的方式,不屈地活着,存在着。
笔尖蘸取了极淡、极清的墨色,几乎与纸同白。
她开始落笔,不再追求清晰的轮廓,而是用极细、极虚的线条,在纸面营造出一种朦朦胧胧、仿佛笼罩在寒雾中的背景。
接着,她换了一支更细的狼毫小楷笔,蘸了几乎不含水的枯墨,以极其精细、近乎刻线的笔触,在朦胧的背景中心,勾勒出冰花最核心的几片花瓣。线条纤细如发丝,却带着一种锐利冰冷的质感,仿佛冰晶本身的棱角。
花瓣的边缘,她用了极淡的铅白,小心翼翼地晕染开,模拟出冰晶折射光线的晶莹剔透感。
整幅画,大片的留白与极淡的墨色背景烘托着中心那几片纤毫毕现、冰冷璀璨的花瓣,形成强烈的视觉与意境的对比。清寒入骨,却又瑰丽得惊心动魄。画成,她提笔,在角落写下四个清秀的小字:冰魄孤光。
周娘子站在一旁,屏息凝神地看着这幅新作完成。
当林曦棠落下最后一笔时,她眼中已不仅仅是激赏,更添了几分凝重与深思。这幅画,技艺的精湛已毋庸置疑,更让她心惊的是其中蕴含的那份超越年龄的、对生命本质的体悟与表达。
那“孤光”,既是对冰花的写照,又何尝不是对这小小作画者心境的某种隐喻?
“棠儿……”周娘子声音有些发涩,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此画……已非‘技’之层面,近乎‘道’矣。冰魄之寒,孤光之寂,却又于寂寒中见璀璨生机,好一个‘冰魄孤光’!”
她看着林曦棠沉静的侧脸,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或许很快,便无法再以“启蒙”的身份引导这个孩子了。她的路,注定会走向更广阔、也更孤独的高处。
林曦瑶的日子却像被无形的藤蔓缠绕,越来越窒闷。
母亲的训诫如同悬顶之剑,紫苏的惶恐更让她心烦。那对点翠簪子被她随手丢在妆匣深处,碰也不想碰。画案上的工笔牡丹,越画越觉得面目可憎。
烦闷之下,她起身在绣楼里胡乱踱步,目光扫过书架。一本蒙尘的旧书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她幼时开蒙用的《女诫》,早已束之高阁。
鬼使神差地,她走过去,抽了出来。书页泛黄,带着陈年的墨香和灰尘的味道。
她漫不经心地翻着,忽然,一张折叠的熟宣纸从书页中滑落出来,飘然落在她脚边。
林曦瑶的心猛地一跳!是那张《蚁趣图》!她偷来的那张!
这些日子刻意遗忘的羞耻、嫉妒、以及那点隐秘的好奇,瞬间翻涌上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弯腰捡起,展开。几只黑色的蚂蚁依旧在纸上“忙碌”着,那股原始的、蓬勃的生命力,隔着纸面扑面而来。
她看着那只奋力拖拽的蚂蚁,仿佛能感受到它六足蹬地的力量,看着那只昂首挺胸的“指挥者”,竟觉得那姿态有几分……可爱?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涌起更强烈的自我厌恶。她怎么能觉得庶妹画的、这种腌臜东西可爱!
烦躁地将画拍在书案上,她颓然坐下,目光却无法从画上移开。
越看,心底那份被压抑的触动就越清晰。她不得不承认,这画真的很好。好得让她嫉妒,好得让她茫然。
自己规规矩矩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就画不出这种“活”的感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紫苏小心翼翼的通传:“小姐,三小姐房里的春桃来了,说……三小姐有东西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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