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就……就看云?”春桃和翠儿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这跟她们想象的拜师学艺、传授绝世秘技的场景,差距也太大了!
“嗯。”林曦棠点点头,没有过多解释。她自己也还没完全明白。但那种静坐观云、心神与天地交融的感觉,却让她隐隐触摸到了一种比技法更本源的东西。
她铺开一张纸,想试着把早上看到的云气流动画下来,却发现无从下笔。那种“势”,那种“韵”,绝非简单的形似可以捕捉。
她放下笔,也不纠结。先生让观云,必有深意。她只需照做便是。
消息灵通的王氏,自然也得知了这“观云”的第一课。她听完刘嬷嬷的禀报,捻着新换的佛珠,沉吟良久。
“观云……”王氏眼中精光闪烁,“云山先生行事,果然高深莫测,非我等凡俗能揣度。”她不再纠结于形式,只关注结果,“无论先生如何教导,棠儿能得入松涛阁,便是最大的造化。吩咐下去,丹青小筑所需一切,务必是最好最全的。棠儿每日往返松涛阁,护卫、车马、饮食,皆要安排妥帖,不得有半分闪失!另外,”
她顿了顿,“瑶儿那边……孙老先生近来身体欠安,告假休养。你去找周娘子,让她得空时,也多去绣楼走动走动,指点一下瑶儿的画艺。姐妹之间,总该……互相提携。”
“是,夫人!”刘嬷嬷心领神会。
主母这是要确保林曦棠无后顾之忧地接受教导,同时,也开始为林曦瑶铺路了。姐妹“互相提携”,自然是以林曦棠如今的声望,无形中抬升林曦瑶的地位。
绣楼里,林曦瑶已经从最初的巨大震撼中缓过神来。
只是那份震撼,已转化为一种高山仰止般的距离感。云山先生的弟子……这个身份,像一道无形的鸿沟,让她那些“较劲”的心思显得无比幼稚可笑。
她认命般地叹了口气,重新拿起画笔,准备继续临摹那幅被她毁掉的《秋菊图》。
这时,紫苏进来通报:“小姐,周娘子来了。”
林曦瑶有些意外。周娘子是林曦棠的启蒙老师,如今林曦棠贵为云山先生弟子,周娘子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怎会突然来她这里?
周娘子进来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二姑娘,夫人念及孙老先生告假,怕你功课无人指点,让我得空过来看看。若有疑难,或许我们可以一同参详参详?”
林曦瑶看着周娘子真诚的笑容,又想起母亲那句“姐妹互相提携”,心里明白了几分。
她抿了抿唇,心头涌上一丝复杂难辨的滋味。有被施舍的不甘,也有……一丝隐秘的期待?周娘子能教出林曦棠那样的学生,眼光和教法,或许真的……不同?
她放下画笔,难得地没有摆出嫡女的架子,反而微微屈膝,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和试探:“那……就有劳周娘子了。我……我正好有些地方,画得不太对劲……” 她指着画上那几朵被她画得过于刻板的花瓣。
周娘子走近,仔细看了看,没有立刻评价技法,反而问道:“二姑娘觉得,这花瓣,它在想什么?”
“想什么?”林曦瑶愕然,花……还有想法?
周娘子笑了,指着窗外一株在寒风中摇曳的秋菊:“你看它,花瓣舒展,是迎着光?还是被风吹得不得不弯了腰?它茎秆的弧度,是柔韧的支撑?还是不堪重负的颤抖?画形易,画神难。神从何来?从你眼中看到的‘它’,而非你心中预设的‘花’。”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林曦瑶猛地看向窗外那株真实的菊花,又低头看看自己笔下那朵完美却僵硬的“花”,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悟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
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林曦棠画的蚂蚁、石头、野草,甚至那幅吓人的《寒江钓魄》,都能那么打动人了!
她再看向周娘子时,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豁然开朗的光芒。原来……是这样?
松涛阁上,林曦棠在观天地之“势”;丹青小筑里,林曦瑶在周娘子点拨下,开始笨拙地尝试捕捉一朵花真实的“神”。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在这座林府中,悄然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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