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时常在一旁看着。他看着那个清冷的身影,用最平静的语气,讲述着最凶险的技艺,看着她因示范动作牵动伤口而微微蹙眉却毫不停顿,看着她将那些桀骜不驯的老兵训得心服口服、眼神里逐渐染上敬畏甚至恐惧。
他心中情绪复杂。既心疼她的劳碌,又惊叹于她的博学与狠辣,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有她在,他似乎真的能在这龙潭虎穴中,凿出一线生机。
训练极其残酷,淘汰率极高。十个人,最后只剩下五个。但这五个人,眼神已然不同,褪去了浮躁,变得沉静、锐利,像磨砺过的匕首,隐在鞘中,却透着寒芒。
凌清雪给他们取了代号:风、林、火、山、阴。取自兵法,却更添诡谲。
期间,堡内并非风平浪静。廖锋派人来“巡视”过一次,被陈默以军务繁忙、哨堡简陋为由,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补给依旧克扣,但陈默靠着黑市和偶尔剿匪所得,竟也勉强维持,甚至还能给“夜不收”弄来些特殊装备。
一个月后的深夜。
陈默正在灯下研究地图,凌清雪无声地走进来,将一张小小的纸条放在他面前。
“廖锋的心腹副将,三日后会押送一批‘特殊物资’出关,路线经过黑风隘口以南的落马坡。”她声音平淡无波。
陈默猛地抬头看她。落马坡,正是他们来时遇袭的地方!
“消息可靠?”
“阴探到的。”凌清雪道。阴,是那五个“夜不收”中最擅长潜伏窃听的一个。
陈默眼中寒光一闪。特殊物资?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几乎立刻断定,这批物资绝对有问题!很可能是廖锋与影杀阁,乃至北方蛮族勾结的证据!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反击的机会!一个抓住廖锋把柄的机会!
但他手下能用的人太少了!鹰嘴崖的兵力绝不能动,否则就是给敌人可乘之机。亲卫要守护哨堡,更要保护凌清雪。
他的目光落在凌清雪身上,又迅速移开。她伤刚好……
“我去。”凌清雪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道,“带上风和林,足矣。火和山留下策应。”
“不行!”陈默断然拒绝,“太危险!你的伤……”
“已无大碍。”凌清雪打断他,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这是最快的方法。难道你不想知道,想置我们于死地的,除了影杀阁,还有谁吗?”
陈默噎住。他当然想!他无时无刻不想!
他看着凌清雪,她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犹豫和畏惧,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笃定。她本就是暗夜中的王者,如今,只是重操旧业。
而他,需要这把尖刀。
挣扎和担忧在眼中剧烈交锋,最终,对真相的渴望和对廖锋的愤怒压倒了一切。他深吸一口气,牙关紧咬:“……好。但一切以安全为重,若有不对,立刻撤回!”
“嗯。”凌清雪淡淡应了一声,转身离去,身影融入门外夜色,消失不见。
三日后,落马坡。
夜色浓重,风声凄厉。
一支打着苍云军旗号的小型车队,悄无声息地行进在荒凉的古道上。押运的士兵盔甲鲜明,却个个眼神闪烁,带着一种莫名的紧张。
为首的副将骑在马上,不时警惕地环顾四周。
就在车队即将通过一处狭窄的弯道时!
异变骤生!
道旁枯草丛中,毫无征兆地射出数点寒星!并非袭人,而是精准地射中了拉车的马匹!
马匹悲鸣倒地,车队瞬间陷入混乱!
“敌袭!”副将惊骇拔刀!
但袭击者并未直接冲杀。只见两道鬼魅般的黑影,如同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掠入车队之中!他们的目标明确——那几辆覆盖着厚油布、看似普通的货车!
刀光一闪,油布被划开!露出里面并非粮草军械,而是一捆捆的……制式军弩!以及一箱箱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箭簇!与黑风隘口所用,一模一样!
“大胆!”副将目眦欲裂,挥刀扑去!
但那两道黑影根本不与他缠斗!其中一人手腕一抖,一片白色粉末扑面而来!副将和周围士兵顿时觉得眼睛火辣刺痛,涕泪横流,视线模糊!
另一人则如同狸猫,迅速翻查了其中几个箱子,从最底层摸出几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塞入怀中!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从袭击到得手,不过短短十几息!
“撤!”清冷的低喝声响起。
两道黑影毫不恋战,身形一晃,便欲遁入黑暗!
“拦住他们!放箭!”副将捂着眼睛嘶吼!
侥幸未受影响的士兵慌忙张弓,箭矢却大多射空,那两人的身法太快太诡异!
然而,就在凌清雪与代号“风”的夜不收即将没入山坡阴影的刹那!
侧面山坡上,一块巨石之后,一道极其隐蔽的寒芒骤然亮起!
那是一支早已蓄势待发的弩箭!速度、力量、时机,都拿捏得妙到毫巅!无声无息,直取凌清雪后心!
并非军中制式弩箭,而是更小、更歹毒的手弩!淬炼的幽蓝光芒在夜色中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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