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马、枪、甲……都汇聚为一体,成为了无坚不摧之箭矢,穿梭于苍天大地,穿梭于远古未来,将寂寂山河唤醒,将沉沉国命延伸,随着大江之奔流,随着狂风之疾驰,击碎长空、击碎天堑、击碎一切之阻拦……
看着昭军摧枯拉朽一般撞开宣军的防线,曹承隐明白,他眼前战役之结局已然被揭晓,他所能做的只是延缓并改善这一结果。
他骑上马,挥舞着长剑,对抗着昭军。
这样的战斗固然是曹承隐不愿见到的,与故国同胞为敌、与昔日战友为敌……他痛心疾首,但别无他法,生死存亡之较量,安可容下儿女情长?
他持着宣国的剑,披着宣国的甲,誓与一切宣国之敌手行一切之斗争。
曹承隐毫不犹豫地将杀奔于他面前的一名昭军骑士斩落马下,带领宣军士卒发起反击。
曹承隐的反击很快便被昭军更猛烈、更团结的攻势压制住,更加糟糕的是昭军骑兵已经直捣主营,帅旗的倒塌、主帅的阵亡……宣军的阵势正以飞快的速度土崩瓦解着,任凭曹承隐做怎样的努力。
战斗快结束了,曹承隐明白,宣军的人数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在昭军的穿插包围下像是被砍瓜切菜。再不撤离,曹承隐自己也势必陷入昭军之围困。等他决定撤离之时,曹承隐发现了蹊跷。
昭军锁定胜局之后,应该四面出击,剿杀或迫降崩溃之宣军才对。但昭军却出人意料地“网开一面”,东面方向几乎没有设防,任由宣军从此处溃散逃亡。
为什么要“网开一面”?又为什么会是东北方?曹承隐思索片刻,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被宣军占领的定平、乐平二城可都在丰平东北的方向,而且这两座城的守备都很薄弱。
倘若石建之抓住信息差,把溃散的宣军驱赶到那两座城下,守将见前方有宣军溃散回来,势必以为是前线发生大溃败,士气全无且惊慌失措的情况下,这两座城池有极大的可能再一次被兵不血刃地攻占,只是这一回,它们重新回到昭军手里。
如果定平、乐平回到昭军手里,那么等待终平前线十万多宣军的……
“将是灭顶之灾!”曹承隐脸色苍白地惊呼出声。
定平、乐平也丢失的话,前线十多万宣军的补给线将被完全切断,这条由林骁构筑的踏北防线将实现林骁生前所能预想到最佳战果——将入侵的宣军困死其中,令宣国数十年之积蓄一朝间灰飞烟灭。
寒风凛冽,曹承隐却早已是汗流浃背。他不可思议地望向天空,发出一声短促的叹息。
“元帅啊元帅,您分明已经身死,却还在以这样的方式继续守护您的祖国吗?承隐永远以曾身为您的部下为荣,但……”
曹承隐攥紧了拳头,决然地说道:
“但承隐将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您和您意志的继承者石建之,大宣兴盛之大势与昭室衰亡之命运,无人可以扭转!更何况是鬼魂?”
曹承隐高扬鞭子,策马狂奔,迅速消失在战场之上。一场激烈紧张的角力,正式拉开帷幕。
昭军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石建之下令士卒休息一刻钟的时间再继续进发,顺便把宣军没来得及吃的晚饭给解决了,吃饱了才好讨贼杀敌。
大快朵颐的人群之中,并不包括安仕黎,他也参与了这场战斗,但是他的位置很靠后,石建之还派来卫广保护他的安全。
整场战斗之中,安仕黎挥舞那把石建之赠予的归易,斩杀了一名敌人,现在他正注视着那个死于他剑下的尸骸发着呆。
这不是安仕黎第一次杀人,但他的心绪依旧难以平静。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自己剥夺了,他没有办法表现得心安理得。
他在这个世界上活得不轻松,而是格外艰难,因此他比许多人都更加珍惜生命、敬畏生命,尤其是比那些一辈子衣食无忧的人。
他知道活着很困难,但为了他的活着,却要造就别人的死亡,这真的正确吗?安仕黎百思不得其解。
一路走来,他掠夺过生命、辜负过信任,有过残忍,有过卑劣……他正与最初的自己渐行渐远,还是说自己本就如此,只是事到如此才逐渐发觉?他不敢想象,等到了终末之时,他将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或者说,怎样没有底线的人。
“小安先生,宣国人烙的大饼还真不错,你不尝一块?
”卫广走到了安仕黎的身边,见他正对着尸体发愣,一下子明白了情况,对他说道:
“第一次杀人?”
安仕黎摇了摇头。
“这是第二次。”
“这样……”卫广沉吟了一会,“他不会怪你的,我可以拿一百张大饼和你做赌。”
安仕黎诧异地看向卫广,惊讶地问道:
“为…为什么?”
“就拿我自己的军旅生活来讲,我们在战场中拼杀,不是因为觉得和对方有仇,也不是觉得这样很了不起。仅仅是因为,这是上级的命令,这是国家的指令。听起来很吃惊?
但就是如此,哪怕有一天我们大昭的兵马能打到爪哇国去,把看得见看不见的土地统统征服了,于我们这些士兵又能有什么用?还不是拿那么多的军饷。财富、荣誉,统统归的是庙堂上的家伙,我们连在史书上留下姓名的资格都没有,而帝王们、将相们,却可以此铸就他们功业的丰碑。
哈哈哈哈哈……小角色就是这样啦,能怪得了谁呢?”卫广满不在乎地笑着。
“是吗?如果……我可以终结这一切的话……”
“嗯?你说什么?”
“把饼给我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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