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梦阳明白石建之的心思,一开始他不反对起兵,尽管他也不愿意见到内战,可为了保住林骁这一收复他故土的希望,辛梦阳不介意跟随石建之起兵对抗这腐朽无能至极的大昭朝廷。
那时的辛梦阳知道石建之也在做着起兵筹划,却不动声色地等候局势发展。可在林骁已死的当下,起兵还有多少价值吗?
辛梦阳怀疑了起来,进而怀疑起了起兵本身。既然连自己这样坚定不移的主战派兼林骁铁杆都有了迟疑,踏北军中呢?
辛梦阳决定向石建之袒露心迹。
“建之,放弃起兵计划吧!”
石建之惊愕地看向辛梦阳。
再去追问辛梦阳是如何得知自己起兵想法已毫无意义,石建之握紧着拳头,不轻不重地砸在案板上。
“我……恨呐!元帅不白身亡,此深仇大恨,建之本应与昏君奸佞不共戴天,若忍气吞声,使元帅在天有灵,该作何感想?将士对元帅一片敬重,又该作何感想?建之……无权替被害的元帅原谅这混账王朝!也无权…就这么向这混账王朝举手投降。”
辛梦阳的眼里透着沉静。
“起兵,当然是可行的,报仇,也未必是不能实现的。但就算我们真的能成功,真的可以攻入京城推翻大昭,可然后呢?谁能独揽大权?谁又能做新的皇帝?是你?亦或者是谁?
元帅在,精兵良将也好,南军北军也罢,大家只有一个领袖,可元帅不在了,还有谁拥有统领全局的威望?你没有,我没有,整个踏北没有任何人有。
就算我们起兵成功,我们又该如何面对内部的四分五裂?要知道宣、燕、凝可都在虎视眈眈。我们会成为黎明百姓的罪人,元帅在天之灵,真的希望看见这样的局面?
建之,我明白你对元帅的情感谁也无法比拟,可事到如今,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选择。我相信,只要踏北边军可以保存下来,光复失土的那一天一定…一定会到来的。”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辛梦阳便已热泪盈眶。
他又何尝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本以为追随林骁北伐光复故土那一天近在咫尺,所等来的却是林骁身死的噩耗,他的心痛,又比石建之少上多少?
若不是对故土的思念还未曾熄灭,只怕辛梦阳也垮掉了。
石建之震惊地看向辛梦阳,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巨大的错误,再不忍、再艰难,低头成为了石建之此时唯一的选择。
石建之缓缓颔首,道:
“我明白了,但我想……我们向朝廷缴械,怕是噩梦才刚刚开始,天知道朝廷会派一个什么样的人来踏北,天知道踏北军又将遭到怎样的清洗……辛兄,长夜漫漫,真的有重见光明的那一天吗?”
辛梦阳没办法给出答案,他低头默然许久,等他抬起头时,留下的又是一声充满无奈的叹息。
“总得要人去做!”
辛梦阳拿出全部的信念说道:
“总得要人去做,建之。我们拼尽全力或许终将是枉然,可总归不至于毫无成功之希望,我们什么都不做,那么一切都会失败。
元帅身死,朝廷派人接管踏北军务将成定局,到了那时,就必须有人通过卑躬屈膝、隐忍示弱,甚至不惜向新任总督献媚以最大限度保全踏北军……”
石建之快步走到辛梦阳身前,紧紧握住辛梦阳的手,以托付后事般的语气对辛梦阳交代道:
“卧薪尝胆的任务,便交给你了!石建之没有办法再在这个混账朝廷下为官,也没有办法向杀害元帅的仇人献媚,就让皇帝老儿的狗腿子来了却我罢!至少我还能在地下继续追随元帅,我石建之没有悔憾!”
“你胡说什么!”
辛梦阳一把甩开了石建之的手,一脸不可思议地注视着石建之。
“要活着,也该是你活着,我年近五旬,你才多大岁数?轻言身死,便是对得起元帅吗?不准多说!建之,你必须活着。”
石建之苦笑一声看向辛梦阳,说道:
“那你呢?你口口声声劝我活着,劝我当隐忍潜伏的那个,你又作何选择呢?”
石建之的问题再一次令辛梦阳沉默无言,好半晌,辛梦阳回避着石建之的目光,答道:
“你知道我为人刚直,嫉恶如仇。”
“呵!”
石建之笑了,
“所以,你说事情总得有人去做,你说我得活下去,可你却是那个想一死了之、想永远逃避这一切的那个?”
辛梦阳的双唇抽动着,努力将视线移向石建之的双眼,却仿佛有一股无形阻力死死阻挠着他。
人言死最可畏,人一死,一切皆成虚无。
但当面前的现实成为了毫无希望的现实,所有道路都被封死,找不见任何出路,行走的每一步成为了艰难无比又毫无意义的每一步,这种情况下,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
死固然痛苦,生又何尝不苦?死苦,苦一时,然后一切烦恼统统化为乌有,但若是生,就只有死命忍受一条道路。当灾难降临至石建之与辛梦阳面前,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死,可谁又能说他们是懦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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