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宗的晨雾,是裹着新竹清润气的软,像揉碎的云絮沾了竹露,沾在新竹梢头,迟迟不肯散。
竹舍的窗棂是细竹拼的,糊着半透的竹纸,晨雾渗进来时,在纸面上凝作细珠,顺着纹路往下淌,滴在窗下的竹席上,晕开的湿痕里还裹着点竹纤维,像把新竹的气留在了席上。君青筠躺在竹榻上,素白弟子服松松裹着身子,小臂上那道旧伤——前世在灵脉废墟被妖兽利爪划下的疤——还隐隐作痛,像有根裹着竹露的细针,轻轻扎在肌理里,提醒她忘了些刻在骨血里的事。
她缓缓睁开眼,视线先落向枕边:一片干枯的霜竹叶静静躺着,叶脉清晰得像能数出前世的纹路,泛着极淡的银辉,是她从轮回里带出来的唯一旧物。此刻晨雾正浸着叶片,让它软了些,贴在竹枕上,像块舍不得离身的念想。她抬手,指尖轻轻捏起竹叶,指腹蹭过叶尖的缺口时,忽然一阵熟悉的痒——像在某个晨雾未散的轩宇里,反复摸过竹椅扶手上的浅纹,可具体是哪,是谁,却怎么也抓不住,只觉得心口空落落的,像少了块拼不全的图。
“师姐,该喝药了。”
竹舍门被轻轻推开,穿浅绿弟子服的苏筱端着粗瓷碗走进来,碗沿飘着几片淡青的竹叶,汤药的热气裹着竹香,漫在晨雾里。三天前掌门在山门外捡到君青筠时,苏筱就在旁——当时君青筠怀里紧紧攥着这片霜竹叶,昏迷中反复念着个模糊的名字,掌门摸了摸竹叶上的银辉,说“这姑娘与竹有缘,留竹舍养伤吧”。
苏筱把药碗放在竹案上,目光落在君青筠小臂的旧伤上,指尖轻轻点了点空气:“师姐,这疤看着有年头了,是之前遇过危险吗?”
君青筠的指尖顿在竹叶上,摸向旧伤。疤不算深,却印得牢,边缘还留着淡淡的红,像刚愈合时的样子。她想点头,话到嘴边却只剩沙哑:“忘了……只记得有团玄色影子挡在身前,肩头落着竹露,还有道月华裹着伤口,暖得能化掉疼。”
苏筱没再多问,扶她坐起身。竹榻靠背的竹编贴着后背,凉得舒服,君青筠接过药碗,指腹触到碗壁的温,忽然想起什么——好像有人也这样递过一碗热的,碗沿沾着的竹露滴在她手背上,笑着说“喝了暖身子,伤好得快”,可那笑容的主人,却藏在晨雾里,看不清脸。碗里的竹叶在汤中晃,像极了枕边霜竹叶的影子,让她盯着看了好久。
喝完药,苏筱收拾碗要走,忽然指着窗外:“师姐你看,后山的新竹冒了笋,掌门说这竹是十年前种的,每年晨雾里都能长半尺,像通了灵性似的。”
君青筠顺着她的手望出去,晨雾中的新竹泛着淡青,叶尖的雾珠在晨光里闪,像前世霜月轩竹枝上的星。她扶着竹案起身,脚步虚虚的,走到窗边推开半扇——晨雾裹着竹香扑在脸上,凉得打了个轻颤,心口的空落却淡了些。
指尖轻轻触到竹干,竹纹在指腹下清晰可辨,沾着的晨雾湿了指尖。忽然,她的指尖顿住:竹干上有道极浅的痕,是个“竹”字的半边,痕边还留着点竹屑,像刚刻完不久。这道痕让她的脑海里炸开碎片:素白广袖握着小刀,在竹上轻轻刻,发梢落着竹露,笑着说“刻个竹字,让它记得护着这里的人”。
“云……缥筱?”
这三个字轻得像晨雾里的竹露,飘在竹梢间。话音落,晨雾裹着竹香绕着她转,竹叶“沙沙”响,像有人在耳边轻应,却抓不住半点实。君青筠的指尖还贴在竹痕上,心口忽然发慌,不是旧伤的疼,是丢了重要东西的慌——这个名字,这道痕,一定和那个玄色影子有关,和她忘了的过往有关。
“师姐,你说的云缥筱,是朋友吗?”苏筱在门口停下,回头望她。
君青筠摇头,攥紧手里的霜竹叶,银辉在掌心泛得亮了些:“不知道,突然想起的。”她望着窗外的竹,“我想出去走走,看看后山的竹。”她要找更多的痕,抓更多的碎片,要知道这个名字藏着怎样的故事。
苏筱扶着她走在竹片铺的小径上,“咯吱”的声响混着竹香,晨雾沾在弟子服上,凝了细珠顺着衣褶淌。后山的新竹齐腰高,竹影在晨雾里晃,落在素白弟子服上,像有人用淡青的笔描她的轮廓。走到一株粗竹前,君青筠忽然停下——竹干上刻着完整的“竹”字,笔画流畅,是记忆里那个素白广袖的笔迹。
她蹲下身,指尖蹭过“竹”字,碎片又涌上来:玄色衣摆扫过竹露,握着剑的手替她拂去发梢的霜,声音平淡却裹着暖:“刻得好,以后这竹护着你,我也护着你。”
“是你吗……云缥筱?”
她又念出这个名字,晨雾里的竹叶响得更急,却还是没有回应。只有掌心的霜竹叶,银辉漫过指缝,像在安慰她:“别急,会找到的。”
与此同时,魔道离痕天的石殿里,冷雾从玄黑石缝里渗出来,裹着墨竹的寒气,漫在殿中。
石殿的梁柱是玄黑墨玉,刻着繁复的魔纹,泛着淡紫的光,却驱不散殿内的冷。石榻上,玄色锦缎襁褓裹着个婴儿,皮肤透着淡墨的魔气,眉眼没长开,眼眸却极深,像浸了浓墨,眼尾沾着点淡紫,是没散的执念。她没哭,睁着眼望殿外的墨竹,小脑袋跟着竹影转,小手从襁褓里伸出来,往墨竹方向抓,指节泛着淡白,像要抓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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