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看着苏渺手中的银针,眼神微微一动。他并未阻止,反而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更深了。“好!就依你!止呕!下针!”他扬声对学徒们命令,随即又补充道,“药方里的佩兰,换成…白豆蔻!”他飞快地在原方上划掉佩兰,添上白豆蔻三字。白豆蔻性温,行气化湿止呕之力更强,且不助热。
一场无声的配合,在电光火石间完成。没有言语的交流,只有对医术本能的判断和碰撞后的瞬间取舍。张夫子如梦初醒,连忙催促学徒按新方案行事。
苏渺深吸一口气,沉心静气,走到那位症状最重的学子身边,稳稳捻起银针。精舍内,只剩下学子痛苦的呻吟和苏渺沉稳落针时,那微弱却清晰可闻的破空声。
忙碌与混乱持续了近两个时辰。
生姜汁与温盐汤强行灌下,配合苏渺精准迅捷的针刺,那几位学子翻江倒海的呕逆终于被强行压制下去。虽然依旧高热畏寒,痛苦呻吟,但至少能勉强灌入汤药了。谢临那张修改后的药方被火速煎好,一碗碗浓黑苦涩的药汁灌下去,配合苏渺不时根据个体情况调整的针刺穴位,几个最危重的学子,那急促的喘息和可怕的抽搐终于开始有了平复的迹象。他们蜡黄的脸上,死灰般的绝望褪去少许,紧闭的眼中渗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仿佛在死亡的边缘被硬生生拽回了一线生机。
精舍内的气氛,从濒临崩溃的绝望,稍稍转向一种带着疲惫的、劫后余生的凝重。张夫子瘫坐在椅子上,汗湿重衣,看向苏渺和谢临的目光充满了后怕与感激。几个医馆学徒看向苏渺的眼神更是彻底变了,从最初的轻视,到后来的震惊,再到此刻近乎盲目的信服。谢临依旧靠墙站着,姿态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只是眉宇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他默默看着苏渺有条不紊地给最后一位学子起针,那专注而沉稳的侧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异常清晰。
“今夜需严密看护,汤药每隔一个时辰灌一次,针刺可暂停,若高热不退或再起呕逆,速来报我。”苏渺仔细交代完注意事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连续的心神紧绷和高强度施针,消耗巨大。
“苏师兄放心!我们一定寸步不离!”学徒们连忙应道。
谢临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骨头噼啪作响。“行了,没小爷我什么事儿了。”他懒洋洋地说着,转身就往外走,仿佛刚才那个在生死线上力挽狂澜的人不是他。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声音飘了过来,依旧是那副欠揍的腔调:“喂,那个…苏渺是吧?针法马马虎虎,药材分得还算凑合,下次晒艾草记得挑嫩的!”说完,红影一闪,人已消失在门外夜色里。
苏渺看着那消失的背影,沉默片刻。这人…真是矛盾到了极点。刻薄、嚣张、嘴毒如蛇,却又在关键时刻展现出惊世骇俗的医术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力。他摇了摇头,压下心头的复杂思绪,也向张夫子告退,拖着同样疲惫的身体,踏着清冷的月光,返回自己的住处。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白日里喧嚣的书院,此刻只剩下虫鸣和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石板路照得一片霜白,勾勒出院落楼阁黑沉沉的轮廓。苏渺绕过几处回廊,远远看见自己居住的那处临水小院,窗户里透出一点暖黄的灯光——想必是顾砚留下的。
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白日里与谢临的针锋相对、疫病突发的紧张、施针时的全神贯注、还有那本《南疆异疾录》残页带来的隐隐不安……所有的疲惫和紧绷,在看到那一点温暖的光亮时,仿佛找到了可以暂时卸下的港湾。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到小院门口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异响,突然从侧后方药庐的方向传来!
“嗒…沙…”
像是极其轻微的瓦片摩擦声,又像是什么东西落在干枯的落叶上。
苏渺的脚步瞬间顿住,全身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他屏住呼吸,猛地侧身,将自己隐入旁边一丛茂密的湘妃竹的阴影里,目光如电,锐利地扫向药庐所在的那个角落。
月光下,药庐那低矮的屋顶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一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正从药庐屋顶轻盈地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在墙根下。那身影极其矫健,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显然轻功极佳。
黑影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在确认是否被人发现。月光短暂地照亮了他的侧脸——赫然是白日里那个张扬毒舌的红衣身影,谢临!
只是此刻的他,脸上再无半分玩世不恭的轻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专注,甚至带着一丝急切和贪婪的神情!他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夜枭,动作快如闪电,径直撬开了药庐那扇并未上锁的门栓,一闪身便钻了进去,门扉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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