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来了。
立秋之后,非但没有凉快,天倒像是被烧了个窟窿,火辣辣的太阳没日没夜地往下倒着火。一连几个月,一滴雨都没下。土地干裂得像老龟的壳,村东头的小河沟都见了底,只剩下些干得发白的鹅卵石。
地里的玉米,正到了最要命的“灌浆”期。一株株玉米秆子顶着烈日,叶子都打了卷,蔫头耷脑,像是随时都会被烤焦。全村人的心,都跟这玉米叶子一样,揪成了一团。要是这场旱灾挺不过去,秋收就得泡汤,大半年的辛苦打了水漂,接下来一整个冬天,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唯一的指望,就是村里那台宝贝疙瘩——柴油抽水机。
这台机器是去年公社才分下来的,能把深井里的水抽上来,灌溉村里最重要的那几片水浇地。此刻,它就是全村的“救命菩萨”。
一大早,李大栓就带着全村的壮劳力,把机器抬到了井边。柴油是省了又省凑出来的,就指望着用它把这几十亩玉米地浇上一遍“救命水”。
“突突突……突突……噗……噗……”
柴油机喘了几声粗气,喷出几股黑烟,然后就像个赌气的老头,彻底没了动静。
“咋回事?”李大栓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上前查看。
几个懂点的老社员也围了上去,你看看油路,我摸摸管子,折腾了半天,机器还是个死物。
“二狗!王二狗!死哪儿去了?”李大栓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王二狗是村里公认手最巧的年轻人,平时队里的拖拉机、脱粒机出点小毛病,都是他捣鼓好的。他叼着根草棍,不紧不慢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大队长,叫魂呢?来了来了。”
“别废话!赶紧给老子看看,这宝贝疙瘩咋不动了?”李大栓急得满头是汗。
王二狗绕着机器转了两圈,又是拧螺丝,又是捅油管,最后把胳膊抡圆了,猛地一摇启动杆。
“噗嗤——”一股更浓的黑烟喷出,机器剧烈地抖动了两下,又彻底没了声息。
王二狗的脸也白了,他擦了把额头的油汗,摇了摇头:“邪门了……油路是通的,零件也没坏,可它就是点不着火。”
这话一出,围观的社员们顿时炸了锅。
“完了完了!菩萨罢工了!”
“这老天爷是要绝咱们的收成啊!”
“这可咋办啊?眼瞅着玉米就要干死了!”
一片哀叹声中,李秀莲也挤了过来,看着那台沉默的机器和父亲焦急的脸,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也写满了忧虑。
知青们站在人群外围,帮不上忙,只能跟着干着急。方俊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头紧锁。他虽然不懂农活,但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收成没了,他们这些知青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台柴油机上。在上海的时候,他父亲是工厂的工程师,耳濡目染,加上自己爱看《科学画报》之类的杂志,对一些基本的机械原理,倒也略知一二。
眼看着李大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王二狗也束手无策,社员们唉声叹气,甚至有几个老婆子已经开始朝着井口烧香磕头了。方俊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咬了咬牙,从人群里挤上前。
“大队长,能让我看看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人群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你?”李大栓愣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眼神里满是怀疑,“你看?你看得懂这铁疙瘩?”
王二狗也撇了撇嘴:“方俊,这不是看书写字,这玩意儿,不认墨水,只认柴油。”
“就是,一个城里娃,懂个啥?”
“别是来添乱的吧?”
周围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人。
方俊的脸有些发烫,但他还是坚持道:“我在书上看过一些关于柴油内燃机的介绍,或许……或许能看出点什么。”
李秀莲看着他,眼神复杂。她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李大栓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大手一挥,“你看!你要是能把它弄响了,老子给你记十个工分!”
方俊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他没有像王二狗那样急着动手,而是先绕着机器仔细地观察。
“这台机器,上次用是什么时候?”他问。
“就上个月,还好好的。”一个社员回答。
“发动的时候,除了冒黑烟,还有没有别的声音?比如,有没有金属撞击的怪声?”
“那倒没有,就是感觉……没劲儿,喘不上气似的。”王二狗想了想,说。
喘不上气?
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击中了方俊的脑海。
他突然想起了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的文章,讲的是发动机的“油、电、气”三大要素。王二狗检查了油路,说明“油”没问题。这机器是柴油机,靠压燃,没有火花塞,基本排除了“电”的故障。那就只剩下……“气”!
“我知道问题可能出在哪儿了!”方俊的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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