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好。”方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板凳上跳了下来,窘迫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下意识地就想去摸自己的军帽,想要遮住这颗让他无地自容的脑袋,结果摸了个空。那感觉,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光了衣服。
“脑袋瓜挺圆的嘛,”杨岚走上前,完全无视了他的窘迫,像是打量一件刚出土的文物一样,饶有兴致地绕着他走了一圈,甚至还伸出纤细的手指,跃跃欲试地,似乎真的想在他那光滑的脑袋上弹一下,听听响儿,“这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被你们班长剃了‘鬼头’啊?”
“不是……是我自己剃的。”方俊的脸,已经红得快要赶上宣传栏上的红纸了。
“自己剃的?为什么啊?难道是……失恋了?”杨岚眨了眨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故意把语调拖得长长的。
“不是!”方俊像是被踩了尾巴,赶紧大声否认,“就是……就是前几天风纪检查,说我头发长了,我……我一烦,就……”
“就索性剃了个光头,来个‘无发可说’?”杨岚接过了他的话,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像一串银铃在风中摇曳,清脆悦耳,让周围闷热的空气,都仿佛清凉了几分。
“你这人,还真有意思。脾气挺倔啊,像头小犟牛。”她笑着说,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取笑,反而多了一丝别样的、欣赏的光彩。
方俊被她笑得恨不得立即躲进王卫国的猪圈里。他觉得,自己在新兵连丢的脸,加起来都没今天多。
“那个……我……我还要出黑板报,我先忙了。”他捡起地上那几截粉笔的“尸体”,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事故现场”。
“哎,等等。”杨岚却又一次叫住了他。
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印着红十字的帆布挎包里,掏出了一个不起眼的棕色小瓶子。
“这是什么?”方俊不解地问。
“红花油。”杨岚把那个还带着一丝她体温的小瓶子,塞到了他手里,目光落在了他那因为长时间举着胳膊写字而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腕上,“这几天山上的蚊子也变多了,你这光头,目标这么大,晚上回去,肯定要被蚊子当成主攻目标。用这个涂一涂,既能活血化瘀,又能防蚊子,管用。”
方俊拿着那个小小的瓶子,愣住了。
他没想到,她会观察得这么仔细。
“我……我没事,不用……”
“拿着吧,小老乡!”杨岚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爽朗和热情,“我们当卫生员的,就跟白求恩同志一样,对同志,对伤病员,要极端地负责任,要极端地热忱!你现在,就是我杨岚同志的‘重点观察病号’!”
她说完,又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那眼神,像一道微弱的电流,让方俊的心尖都麻了一下。然后,她不再停留,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卫生室走去,只留下一个扎着齐耳短辫的、充满活力的背影。
方俊站在原地,手里紧紧地握着那瓶小小的红花油,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营房的拐角,心里五味杂陈。
他摸了摸自己那颗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烫的光头,第一次觉得,这个让他尴尬了好几天的造型,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它让他得到了“白求恩同志”的“重点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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