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国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和方俊的手,重重地握在了一起。
那不是一次普通的握手。
在那一刻,办公室里没有队长与副队长,没有前辈与后辈,只有两个将身家性命押在同一张赌桌上的男人。那手掌相击的闷响,是他们的誓言,也是他们签下的生死状。
陈国平默默地走上前来,将自己那只同样粗糙的手,覆在了他们两人的手背上。
“算我一个。”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只说了四个字。但他的眼神,却像是在燃烧。他因失手而熄灭的火焰,此刻被方俊的决绝和高建国的担当,重新点燃,并且烧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旺。
三只手,三种不同的温度,三种不同的力量,却为了同一个目标,紧紧地叠在了一起。
没有上级,没有组织。
从这一刻起,他们成了一个秘密的、独立的、也是海州缉私战线上最危险的战斗铁三角。
“好!”高建国松开手,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此刻已经恢复了指挥官的沉稳和锐利,“既然决定了,那从现在开始,我们不想后果,只看过程!方俊,把你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
“是!”方俊应道,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习惯了在做出决定后,立刻进入最理性的战术规划阶段。
他重新回到那张地图前,但这一次,他没有看地图,而是转身面对两人,开始了他成为“卧底”前的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战术简报。
“第一,我的身份。”方俊伸出一根手指,“从明天开始,不,从今天晚上开始,缉私分队副队长方俊,就要‘消失’。我会以‘停职反省’的名义,暂时离开分队。对外,就说我因为急于求成,在行动中犯了严重错误,正在接受内部调查。这件事,需要高队你来亲自安排,做得越真越好。为了确保我们这次行动的绝对保密,仅仅向我们的主管领导简要报告一下即可。”
高建国点了点头:“没问题。我明天就去总队闹一场,就说你小子不听指挥,差点毁了我的行动。这戏,我给你做足了!”
“第二,我的新身份。”方俊伸出第二根手指,“我需要一个全新的、天衣无缝的身份。这个身份,必须简单,必须经得起查,也必须符合我所有的外部特征。”
他看向陈国平:“国平,这件事,需要你来帮忙。”
“你说。”陈国平的回答言简意赅。
“我的口音虽然是上海,但也可以讲一口西北腔。这是我最大的特点,也是最好的掩护。”方俊的思路清晰无比,“所以,我的新身份,必须是一个从大西北来的人。一个走投无路,来沿海讨生活的人。这种人,在当时的海州,应该不少吧?”
“不少。”陈国平立刻接口,“改革开放了,全国各地的人都往海州这种沿海城市跑,想发财。西北那边来的,大多在码头或者工地上干苦力,没本地户口,也没单位,派出所都懒得管,查起来最麻烦。”
“这就对了。”方俊的眼睛一亮,“我们就要这种‘麻烦’。我的背景故事可以是:一个从青海或者甘肃某个劳改农场跑出来的‘刑满释放人员’,因为在老家待不下去,听说沿海遍地是黄金,就扒着火车一路跑了过来。这种人,有点案底,性格孤僻,做事狠,不爱说话,为了钱什么都敢干。这个形象,符合逻辑吗?”
陈国平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没想到,方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为自己设计出了一个如此贴切、如此“接地气”的身份。
“符合。”他缓缓点头,“烂泥湾里,这种人有好几个。你要是这副打扮进去,没人会怀疑。”
“好。那名字呢?”高建国追问。
“就叫……‘阿山’吧。”方俊随口说道,“从大山里来的,好记,也模糊。至于姓什么,别人问起,就说早就忘了。”
阿山。一个没有姓氏,没有过去,只有一身狠劲儿和一口西北腔的男人。
这个形象,在方俊的描述下,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血有肉。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如何‘入局’。”方俊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国平的失败,证明了主动‘投靠’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四海渔业’的戒心极重。我们必须换个思路,不能我们去找他,而是要让他,来主动找我们。”
“让他来找我们?”高建国皱起了眉,“怎么让他来找?”
“制造‘价值’。”方俊一字一句地说道,“黄四海这种人,开的不是慈善堂,他招人,只看你有没有利用价值。一个普通的苦力,他手下有的是。他需要的,是能帮他解决麻烦的‘人才’。所以,我必须向他展示我的‘价值’。这个价值,就是……能打,而且是那种不要命的能打。”
陈国平瞬间就明白了:“你想在烂泥湾,打出名头?”
“对!”方俊的眼神锐利如刀,“烂泥湾里,一定有黄四海的眼线,甚至有他罩着的场子。我要找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在最合适的地点,用最狠的方式,制造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这场冲突,要能恰到好处地展现出我的‘实力’和‘规矩’,让他的人对我产生兴趣,然后把我‘捞’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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