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方俊那只布满薄茧的手,与黄毛那只戴着金戒指的手握在一起时,整个“福来”赌场里的空气,似乎都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化学变化。
前一秒,他还是一个随时可能被乱棍打死的闹事者。
后一秒,他已经成了这个场子里,被“新贵”黄毛亲口承认的“自己人”。
那些原本围着他、满脸凶光的打手们,脸上的敌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情——有惊讶,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对强者天然的敬畏。他们默默地收起了棍棒,退到了一旁,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而那些远处的赌徒们,看向他的眼神,则彻底变了。从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变成了带着一丝恐惧的忌惮。他们知道,从今晚起,烂泥湾里,又多了一个不能轻易招惹的狠角色。
“哈哈!好!好!”黄毛用力地拍了拍方俊的肩膀,那副亲热的模样,如同他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弟,“阿山是吧?以后,你就是我黄毛的兄弟!谁敢不给你面子,就是不给我黄毛面子!”
他转过头,对着那个还愣在一旁的黑西装管事喊道:“阿彪,还傻站着干什么?去,把我办公室里那瓶没开的‘五粮液’拿出来!今晚,我要给我兄弟接风!”
然后,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钞票,抽出几张,扔给了阿彪:“场子里的事,你处理一下。地上的烂摊子,还有那个李大头的医药费,都从这里出。剩下的,给兄弟们买包烟抽!”
这一手,玩得既豪爽,又老练。既收买了人心,又彰显了自己作为老大的地位。
方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个“黄毛”的评价,又高了一层。这个人,绝不仅仅是一个靠着凶狠上位的混混,他有自己的手腕和心机。
“走,阿山,别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待着了,跟我来。”黄毛搂着方俊的肩膀,带着他,穿过人群,径直走向了那道通往后台的、厚重的棉布帘子。
穿过一条阴暗狭窄的走廊,黄毛推开了一扇门。
门后,是一个约莫十平米的小房间。房间里陈设极其简单,一张单人铁架床,一张掉漆的桌子和一把椅子。虽然简陋,但跟“四海通铺”那个人挤人的大通铺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了。
“以后,你就住这儿。”黄毛指了指那张床,语气随意地说道,“离场子近,有事叫你也方便。比你之前待的那个猪圈,强点吧?”
“嗯。”方俊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
“坐。”黄毛自己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方俊依言,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房间很小,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烟味。
黄毛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健牌”香烟,抽出一根递给方俊,又给自己点上一根。
方俊接了过来,却没有点燃。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黄毛吐出的烟圈,在昏暗的灯光下,缓缓地盘旋、消散。
方俊知道,真正的“面试”,现在才刚刚开始。
刚才在赌场大厅里,黄毛招揽他,更多的是一种姿态,一种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爱才、惜才的姿态。而现在,在这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密室里,才是他剥开伪装,探查“阿山”真实内心的时刻。
“阿山,”黄毛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在外面时,低沉了许多,“你这身手,是在号子里练出来的吧?”
他没有问“你是不是坐过牢”,而是直接用了一个更肯定的问法。这是一种审讯的技巧,先给你一个预设的答案,打乱你的心理防线。
“差不多。”方俊的回答,模棱两可。他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那根高级香烟,像是在回忆什么不好的往事。
“犯的什么事进去的?”黄毛继续追问。
“年轻,下手没轻没重,把人打残了。”方俊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这个答案,与他之前“劳改农场”的背景设定,严丝合缝。
黄毛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他弹了弹烟灰,换了个话题:“那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跟谁混饭吃的?”
方俊缓缓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
“‘四海渔业’,黄四海,黄老板。”黄毛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听过吗?”
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像刀子一样,紧紧地锁定着方俊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方俊的心脏,在那一刻猛地收缩了一下。
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副麻木中带着一丝茫然的样子。他努力地想了想,然后再次摇了摇头。
“没听过。”
他的反应,完全符合一个刚从西北穷山恶水之地跑出来的“土包子”的形象。
黄毛的眼神,终于缓和了下来。他似乎相信了,眼前这个“阿山”,就是一张他可以随意涂抹的白纸。
“没听过就对了。”他咧嘴一笑,重新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你以后也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只需要知道,我叫黄毛,是你的老大。黄老板,是我的老大。我的话,就是黄老板的话。你,听我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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