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法国香皂的香气,似乎还若有若无地萦绕在衣柜角落,周瑾瑜就带来了一个让顾婉茹心脏骤然收紧的消息。
那是一个普通的傍晚,他下班回来,脸色比平时更沉凝几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看报纸或检查她的“功课”,而是直接走到她面前,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明天晚上,警察厅副厅长小野寺在家设宴,招待几个铁路方面的日本人,还有几个像我们这样的‘自己人’。”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顾婉茹,“我们收到了邀请。”
顾婉茹正在缝补一件旧衣服的手指猛地一僵,针尖差点扎到肉。宴会?小野寺副厅长家?那种场合……
“我需要你配合。”周瑾瑜的语气不容置疑,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目标是套取信息,关于近期通过铁路调运的某些特殊物资,比如药品,或者某些军用零部件。不用太具体,模糊的方向、大概的时间点,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
顾婉茹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比如“我还没准备好”,或者“这太危险了”,但对上周瑾瑜那双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那些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她想起了那块香皂,想起了他说的“细节决定成败”。原来,那不仅仅是改善人设的道具,更是为即将到来的“实战”进行铺垫——一个用着法国香皂的年轻太太,出现在那种场合,才不会显得突兀。
“我……具体要怎么做?”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总体还算平稳。
周瑾瑜对她的反应似乎还算满意,至少没有流露出失望。他走到桌边,用手指蘸了水,在桌面上画着简单的示意图。
“小野寺的夫人,四十岁左右,喜欢炫耀,尤其喜欢炫耀她丈夫的权势和她自己的‘优雅’。她可能会和其他日本太太聚在一起,也可能会找几个像你这样的中国太太说话,显示她的‘亲善’。”他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布置战术,“你的任务,就是在她可能找你说话的时候,自然地融入进去。”
“不要主动问。要引导,要倾听,要附和。”他抬起眼,盯着顾婉茹,“比如,她如果抱怨最近应酬多,丈夫忙,你可以顺着说‘是啊,听说铁路那边最近也特别忙,车皮都紧张’,看她怎么接话。她如果炫耀她丈夫又办了什么事,你可以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羡慕,问一句‘是不是又有什么重要物资要运过来?真是辛苦小野寺厅长了’。”
每一个字,每一种可能的情景,周瑾瑜都冷静地剖析给她听。他甚至预演了几种小野寺夫人可能的态度和回应,以及顾婉茹应该如何应对。这不是社交,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心理战,每一句笑语背后都可能藏着试探和陷阱。
“记住,你的身份是林秀云,一个有点小家底、没见过太多世面、对权贵带着点敬畏和巴结的小职员妻子。胆小,拘谨,但又有点抑制不住的好奇。这个度,你自己把握。”周瑾瑜最后强调,“如果感觉不对,立刻找借口离开,比如身体不适。安全第一。”
那一晚,顾婉茹几乎没怎么合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周瑾瑜交代的每一个细节,模拟着可能发生的各种对话。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着她的心脏,但另一种情绪也在悄然滋生——一种被委以重任的紧张,以及一种想要证明自己、不辜负那块香皂背后隐含期望的迫切。
第二天,从下午开始,顾婉茹就进入了“备战”状态。她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梳洗,穿上那件最好也是唯一的、半新不旧的阴丹士林布旗袍,头发仔细地挽好,脸上薄薄施了一层脂粉,掩盖住失眠的痕迹。她甚至,小心翼翼地用了那么一点点法国香皂,让那清雅的香气似有若无地笼罩着自己。
周瑾瑜看着她,没说什么,只是在她准备妥当后,淡淡说了句:“走吧。”
小野寺的宅邸位于南岗区,是一栋独立的日式小楼,带着院子。还没走近,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隐约笑语和留声机播放的日本乐曲。门口有穿着和服的侍女和眼神锐利的护卫。
递上请柬,走进灯火通明的大厅,顾婉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窒了一下。厅内布置得兼具日式雅致和西式奢华,穿着和服、西装或旗袍的男男女女穿梭其间,空气中混合着香水、清酒和食物的气味。周瑾瑜瞬间换上了一副谦卑又带着点谄媚的笑容,熟稔地和几个面熟的人打着招呼,同时不着痕迹地将顾婉茹引向女眷们聚集的区域。
顾婉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拘谨和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怯懦,手心却在微微冒汗。她看到被几个珠光宝气的日本太太围在中间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小野寺夫人了。她穿着昂贵的丝绸和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扬着下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说着什么,引得周围几位太太掩嘴轻笑。
周瑾瑜轻轻碰了一下顾婉茹的胳膊,递给她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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