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20日,唐古拉山口,海拔5072米。稀薄的空气带着刀刃般的寒意,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在广袤的冻土荒原上,刺眼的白雪与裸露的黑土交织,如同巨兽斑驳的鳞片。CRTSⅢ型无砟轨道试验段,像一条纤细的银线,倔强地铺展在世界屋脊的脊梁上。
苏晴裹着厚重的防寒服,每一次呼吸都在面罩上凝结成冰霜。她蹲在刚刚浇筑完成的轨道板旁,手中的红外热成像仪屏幕显示着令人心惊的画面——板下冻土层的温度分布图,如同打翻的调色盘,蓝(低温)、黄(升温)、红(融区)疯狂交织。
“日温差超过30度,”冻土专家吴教授的声音在氧气面罩里显得闷闷的,他指着不远处一根插入冻土的热棒(气冷散热装置),顶端正丝丝缕缕冒着白气,“热棒白天吸热效率跟不上太阳辐射,晚上散热又太狠…冻土像块反复解冻又速冻的肉,结构全毁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脚下的土地传来一阵沉闷的“咯吱”声,旁边一块轨道板的边缘,一道新鲜的裂缝正狰狞地蔓延开来,如同冻土无声的嘲笑。
“苏总!3号监测点位移超标报警!”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呼叫,“轨道板横向偏移已达7毫米!”
苏晴的心猛地一沉。7毫米——在平原是微不足道的误差,但在时速200公里的高原铁路上,足以让列车脱轨坠入深渊!她想起周远笔记本上那句被红笔反复圈划的话:“**冻土非土,乃冰与岩之魂,需以恒温安其心**”。
恒温?在这片被太阳和寒风轮番蹂躏的极地,谈何容易!
格尔木基地指挥部,气氛比唐古拉山的寒风更冷。投影屏上,试验段轨道板的位移曲线如同失控的心电图,峰值不断刷新。铁道部新派来的督导组组长,一位姓赵的资深官员,手指敲着桌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苏总工,部里对青藏铁路格拉段(格尔木-拉萨)按期开通的决心是坚定的!CRTSⅢ型无砟轨道是‘中国标准’的名片!你们这个试验段,拖了整整三个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是技术不行,还是人不行?”
“是冻土不行!”吴教授忍不住反驳,“赵组长,冻土的热稳定性是动态的!现有被动式热棒技术,在唐古拉这种剧烈日温差和强辐射环境下,根本无法维持恒定的‘冻结圈’!”
“那就换方案!”赵组长斩钉截铁,“部里专家库里有德国LHT公司的主动制冷方案,虽然贵点,但…”
“LHT的方案需要铺设庞大的液氮管道网络和加压泵站,”苏晴冷静地打断,“在五千米缺氧高原施工和维护,成本和风险都是天文数字!而且一旦液氮泄漏…”她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极寒地狱。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让火车在冻土上跳迪斯科?!”赵组长猛地起身,带倒了茶杯,褐色的茶渍在青藏铁路规划图上迅速洇开。
会议室陷入僵局。苏晴的目光落在窗外基地仓库角落——那里堆放着几台被淘汰的旧型热棒,旁边还有几个印着“液氮生物样本速冻”字样的废弃罐体。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冰原上的火星,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给我三天。”苏晴突然说,声音不高,却让满场寂静,“三天后,如果我的方案不行,我亲自打报告申请引进LHT。”
赵组长眯起眼:“什么方案?”
“借点‘冷火’。”苏晴的回答像一句谜语。
当夜,格尔木基地材料实验室。灯火通明,气氛如同战地医院。苏晴、张明和几个核心工程师围着一台改造中的液氮罐。罐体被切开,加装了精密温控阀和压力传感器,粗大的绝热管道连接着一段模拟冻土地基的试验箱。
“苏工,这太冒险了!”材料工程师老杨擦着冷汗,“液氮瞬间气化膨胀率680倍!控制不好就是炸弹!而且怎么精准控制注入量?”
“用‘听诊器’。”苏晴指着试验箱壁上密密麻麻的传感器,“实时监测冻土不同深度的温度场和应力场,AI算法动态计算最小需冷量。”她调出电脑模型,“看,像不像中医针灸?找准‘穴位’(热扰动点),下最细的‘针’(微流量液氮),激发生体(冻土)自身的‘寒气’来平衡!”
屏幕上,代表液氮注入点的光标亮起,模拟的冻土温度场开始微妙变化,高温红点被精准“扑灭”。
“那热棒呢?全废了?”张明问。
“不,”苏晴眼中闪着光,“让它们做‘守夜人’。白天靠改良涂层反射更多阳光,减少吸热;晚上,当液氮制造的‘寒针’效果减弱时,热棒接力,维持基础低温。”她调出新的结构图,“这叫‘液氮精准微创+热棒恒温守护’复合系统!”
“名字太长,”张明嘟囔,“不如叫‘冰魄银针’?”
“俗!”苏晴难得地笑了,笑容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疲惫与亢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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