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陈设雅致,暖炉烧得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比殿外秋风更加凝重的氛围。当朝皇太后,真金的遗孀阔阔真,端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圈椅中。这位曾经风华绝代的女子,如今鬓角已染上霜华,眼角刻着深深的倦意和忧虑。她穿着素雅的常服,未戴过多首饰,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疲惫和深藏的焦虑。她身旁侍立着几位心腹内侍和宫女,皆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老喇嘛辛苦了。”阔阔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落在桑杰益西苍白憔悴的脸上,以及他那依旧行动不便的右肩,“坐吧。哀家今日召你前来,只为问一件事。”她挥退了所有侍从,暖阁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桑杰益西依言在锦墩上坐下,微微垂首:“太后垂询,老衲知无不言。”
阔阔真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桑杰益西浑浊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万安寺那尊佛……它……究竟如何了?哀家听闻,它能显圣光,能化灾厄?”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迫切,“值此多事之秋,陛下年少,诸王难制,海都猖獗,民心思变……哀家只想知道,这佛……它是否还在护佑着我大元?”
她的问题直指核心,带着一个母亲对儿子江山社稷的深切忧虑,也带着一个身处权力旋涡中心的女人对最后依仗的渴望。
桑杰益西沉默了片刻。暖阁里静得可怕,只有暖炉中炭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暖阁角落一座供奉的小型鎏金佛像,声音沙哑而缓慢:“太后请看。”
阔阔真疑惑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就在桑杰益西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座原本安安静静、毫无异状的鎏金小佛像,其光滑的佛面之上,毫无征兆地,缓缓沁出了一滴……一滴粘稠、暗沉、如同凝固血块般的——血珠!那血珠沿着佛面滑落,在鎏金的佛身上,拖曳出一道刺目惊心的暗红色痕迹!
“啊!”阔阔真倒吸一口冷气,猛地从圈椅上站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手指死死抓住了椅子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血泪,比任何奏报、任何流言都更直观、更恐怖地昭示着不祥!
桑杰益西缓缓闭上眼,宣了一声低沉而悲怆的佛号:“阿弥陀佛。佛心泣血,非吉兆也。老衲……唯尽人事,听天命,拼此残躯,守此佛缘,以报先帝与太子知遇之恩。”他枯槁的脸上,是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平静与决绝。
暖阁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那滴暗红的血泪,在鎏金小佛身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阔阔真颓然坐回椅中,眼神空洞地望着那佛像,口中喃喃,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守……守住它……无论如何……哀家要你守着它……守着大元的气运……”
这一次,灾难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于守护者内部堡垒的崩塌。铁穆耳登基的第七年,初冬。一场不大不小的初雪刚刚覆盖了大都城的街巷和宫阙的琉璃瓦,带来一丝洁净的假象。
这夜轮到御前亲军副统领阿速台当值。阿速台是铁穆耳登基后一手提拔的心腹,出身蒙古勋贵世家,素以勇猛忠诚着称。他带着一队精锐亲兵,例行巡视至万安寺外围。高大的宫墙在月色和薄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冷硬肃穆。阿速台按着腰间的佩刀,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寂静的寺院轮廓,沉声对身后的亲兵下令:“都打起精神!陛下有旨,万安寺重地,不容有失!尤其是千佛殿方向,给我盯死了!”
“喳!”亲兵们齐声应诺,铠甲在行动间发出轻微的铿锵声。
然而,就在阿速台的目光掠过千佛殿那高耸的、在月光下泛着幽暗光泽的殿顶时,他的眼神深处,一丝极其诡异的、难以察觉的狂热和贪婪,如同水底的毒草,悄然浮起,瞬间又被他强行压下。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手指在刀柄上无意识地摩挲着。
子夜时分,万安寺内一片死寂。桑杰益西因连日劳心劳力,加上旧伤和净佛时损耗的元气一直未能完全恢复,此刻在佛前打坐调息,精神比平日松懈了些许,竟不知不觉陷入了半昏沉的浅睡。他枯瘦的头颅微微低垂,呼吸悠长而微弱。
千佛殿紧闭的殿门外,几条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魁梧,正是副统领阿速台!他眼中再无半分白日的忠诚与清明,只剩下一种被欲望彻底吞噬的疯狂,眼白上布满了诡异的血丝。他身后跟着三名同样眼神狂乱、气息粗重的亲兵。
阿速台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里面是几块散发着浓郁异香的肉脯。他将肉脯塞进门缝下方。殿内,几条负责警戒的獒犬嗅到香气,立刻低吠着围拢过来。然而,它们刚啃食了几口肉脯,便呜咽一声,四肢抽搐着瘫倒在地,口吐白沫,顷刻毙命——肉中掺有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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