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弟子……尽力了……” 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随即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他双腿一软,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向前扑倒。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似乎透过迷蒙的风雪,看到前方隐约有一片低矮的、被积雪覆盖的土黄色建筑轮廓,像一座……小小的庙宇?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粒,在低矮的土黄色围墙外呜咽盘旋。这是一座位于漠北草原深处、几乎被世界遗忘的破败小庙,名为“寂光寺”。庙宇不大,仅有一座褪色的主殿和几间歪斜的僧舍,墙体斑驳,露出里面粗糙的土坯。殿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唯有殿前一小块空地,被一把破旧的扫帚勉强清扫过,显露出下方冻得坚硬如铁的地面。
殿内,光线昏暗。一盏小小的酥油灯在佛龛前摇曳,豆大的火苗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映照着龛中一尊泥塑的释迦牟尼像,色彩早已剥落大半,露出里面灰暗的泥胎,却依旧透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静。一位身形枯瘦、穿着打满补丁旧僧袍的老喇嘛,正盘坐在破旧的蒲团上闭目诵经。他面容清瘦,皱纹深刻如同刀刻,雪白的眉毛垂至颧骨,正是此间主持,法号“贡却坚赞”。
诵经声低沉而平缓,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与殿外呼啸的风声融为一体。突然,老喇嘛的诵经声微微一顿,雪白的眉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历经岁月磨洗,浑浊却并不昏聩,反而沉淀着一种洞彻世情的澄澈与悲悯,如同古井深潭,映照着跳跃的微弱灯火。
他侧耳倾听片刻,殿外除了风声,似乎还夹杂着某种极其微弱、被风雪掩盖的异响——像是重物拖行的摩擦声,又像是垂死者艰难的喘息。
贡却坚赞缓缓起身,动作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迟缓,却异常稳定。他拿起佛龛旁一盏稍大些的酥油灯,推开沉重破旧的殿门。
“呜——” 寒风夹杂着大团的雪片瞬间涌入,吹得灯火剧烈摇曳,几乎熄灭。老喇嘛眯起眼睛,以僧袖护住灯火,逆着风雪,一步步走向庙门。
门外,景象触目惊心。一个浑身裹满冰霜和血污的人影,蜷缩在厚厚的积雪中,几乎被掩埋。他身下,一小片积雪被染成了刺目的暗红色,还在极其微弱地向外扩散。在他身旁,一个被粗布紧紧包裹、沾满泥雪的长条形物件,一端斜插在雪地里。
老喇嘛的目光首先落在那昏迷不醒的年轻人脸上——那眉宇间尚存的青涩,即使被血污和冻伤覆盖,也依稀透出一种熟悉的感觉。他的心头猛地一跳。接着,他的目光移向那被粗布包裹的物件,当他的视线触及那包裹的形状,尤其是从包裹缝隙中隐约透出的、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带着某种亘古威严与冰冷忿怒气息的独特波动时,贡却坚赞那双古井般的眼眸骤然收缩,瞳孔深处仿佛有电光闪过!
“多吉……” 一个尘封多年的名字,带着无言的悲怆,在他干涩的喉间滚动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消散在风雪中。
他没有丝毫犹豫,俯下身,先探了探年轻人的鼻息——微弱,但尚存一丝温热。再小心地解开一点那粗布包裹,当那暗金流转、符文密布、隐隐透出沉重威压的佛身一角暴露在昏黄油灯光下时,贡却坚赞脸上的悲悯瞬间化作了无比的凝重。
他立刻放下油灯,弯下枯瘦却蕴含着不可思议力量的身躯,一手扶住年轻人的肩膀,另一只手竟稳稳地抓住了那沉重金佛的一端,毫不费力地将一人一佛同时扛起,步履沉稳地转身,一步步走回那风雪中的小小庙门。殿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将肆虐的风雪和外面那个充满追杀的冰冷世界,暂时隔绝。
桑吉嘉措感觉自己在一个漫长、冰冷、光怪陆离的噩梦中沉浮。有时是师父枯槁的手死死攥着他,无声地呐喊;有时是纳哈出等忠臣临死前喷溅的滚烫热血;有时是欢喜宫内那令人作呕的粉红暖香和乌力罕癫狂的嘶吼;更多的时候,是那尊暗红熔岩般燃烧的金佛法相,冰冷的怒目穿透一切虚妄,注视着他……
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尤其是左腕和胸腹间,如同有火在烧,有冰在刺。但这痛苦,却奇异地将他从混沌的深渊中一点点拉回。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被烟火熏得发黑的屋顶椽子。身下是干燥而带着阳光气息的茅草,身上盖着虽然粗糙却异常厚实温暖的羊毛毡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息:浓烈的草药苦涩味,酥油灯燃烧的独特焦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令人心神宁定的檀香。
他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打量四周。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僧房,土坯墙壁,一桌一凳,唯一的装饰是墙上悬挂的一幅色彩古拙、笔法却苍劲有力的唐卡,描绘的是释迦牟尼雪山苦行图。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床边。
一位枯瘦如柴、穿着破旧僧袍的老喇嘛,正盘坐在一个低矮的草蒲团上,闭目入定。雪白的长眉垂落,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大地龟裂的沟壑,沉淀着无尽的岁月沧桑。老人双手结着一个奇异的手印,放在膝上,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于虚无的宁静气息,仿佛与这简陋的土屋、与窗外的风雪、与天地本身都融为一体。唯有那盏放在他身边矮几上的小小酥油灯,跳跃的火苗在他枯槁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证明着时间的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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