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不究恩怨!客栈之内,天大的仇怨,都给我压着!有血,去外面沙地里流干净!谁敢在我院子里亮爪子,坏了规矩,我阿罗耶的刀,认得他,他的脖子,未必认得我的刀!”
“三,”他屈下最后一根手指,目光灼灼,“守口如瓶!客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只要在这院子里,就算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吐出一个字,便是砸我阿罗耶的招牌,断这荒漠里最后一条生路!”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仿佛陷入了某种沉重的回忆,声音也带上了几分砂砾般的粗粝感:“这第三条,不是挂在嘴上的漂亮话。是血,是命,堆出来的!”
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了一下,将阿罗耶脸上那道从眉骨斜划至耳根的狰狞旧疤映照得更加清晰,如同一条盘踞的蜈蚣。
“八年前,”阿罗耶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穿越风沙的苍茫,“也是这么个晚上,比现在冷得多。一支从于阗来的玉石商队,带着价值连城的货,被一伙‘沙里飞’就是凶悍的马匪盯上了,追得走投无路,逃进了客栈。领头的是个姓张的老玉商,他有个小儿子,才十二岁,吓得浑身哆嗦,裤裆都尿湿了。那伙‘沙里飞’的头目,是出了名的活阎王‘黑风煞’,带着几十号人,把客栈围得像铁桶,放出话来,要么交出商队,要么连客栈一起烧成白地!”
桑吉嘉措屏住了呼吸,仿佛能感受到当年那令人窒息的杀意。
“黑风煞亲自带人闯进院子,刀就架在我的脖子上,逼问我商队藏在哪个房间。”阿罗耶的眼神变得冰冷如刀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满院子的人,吓得像鹌鹑。我知道,只要我指一指,或者哪怕眼神瞟一下,老张父子立时就是两具尸体!货没了还能再挣,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更何况,坏了规矩,沙驼客栈这块牌子,也就臭了!”
他粗糙的手掌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我阿罗耶就站在黑风煞面前,看着他那双吃人的眼睛,说:‘黑风老大,沙驼客栈的规矩,进门是客。客人在哪间房歇脚,是我阿罗耶的事。你要找人,出了这院子,天大地大,随你翻。在我院子里,不行。’”
“黑风煞的刀尖,当时就刺破了我脖子上的油皮,血珠子一下就冒出来了!”阿罗耶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戾气,“他狞笑着问我:‘阿罗耶,你的规矩,比老子的刀还硬?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剐了你?’”
桑吉嘉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信。”阿罗耶的语气却出奇地平静下来,甚至带着一丝嘲弄,“但我更信,你黑风煞今天要是敢在我院子里动刀杀了我的客人,明天,这河西走廊上所有靠客栈吃饭、靠商路活命的兄弟,都会跟你玩命!你抢得了这一票,能抢得了这源源不断的活水吗?断了根,你黑风煞,也就真成了荒漠里的一缕黑风,吹吹就散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最后,黑风煞盯着我看了足足半炷香的功夫,那眼神,像狼。最终,他啐了一口,收了刀,带着人退出了院子。临走,只留下一句话:‘阿罗耶,你这张嘴和你的规矩,比刀还硬!老子记住你了!’”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燃烧的微响和阿罗耶略显粗重的呼吸。他沉默了片刻,似乎从那段血腥的回忆中挣脱出来,眼神重新聚焦在桑吉嘉措脸上,变得更加沉凝。
“还有一次,”他继续道,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五年前,漠北草原上两个大部落的王子,为了争一个女人,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在部落交界的草场上动了刀子,死伤不少。其中一个王子落败重伤,被亲信拼死护着,一路南逃,躲进了我的客栈。追杀的骑兵,是另一个王子麾下最精锐的铁卫,领头的是个百夫长,叫什么我忘了,出了名的悍不畏死。他们追到客栈外,马蹄声能把地皮震裂。”
阿罗耶从怀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用皮绳拴着的东西,轻轻放在桑吉嘉措面前的土炕上。那是一枚被利刃从正中劈成两半的旧铜钱,边缘磨损得厉害,切口却异常光滑平整,在油灯下泛着黯淡的光泽。
“那些人闯进来,刀上还滴着血。他认得我,知道沙驼客栈的规矩,但还是把刀拍在我面前的桌子上。”阿罗耶指了指那半枚铜钱,“他拿出这枚铜钱,说:‘阿罗耶,我知道规矩。但今天这人,我非带走不可!这是我家王子的死令!我用命担保,只要人,绝不动你客栈一草一木!你若拦我,便是与我整个部落为敌!’”
他拿起那半枚铜钱,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冰冷的切口:“我把这枚铜钱也劈成了两半,一半还给他,一半自己留下。”阿罗耶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说:‘兄弟,规矩就是规矩。人进了我的门,就是我的客。你要带人走,可以。等我把他送出客栈,送到沙地界碑之外,那是你们草原的恩怨,与我阿罗耶无关。但在客栈里,不行!你若执意要坏规矩,’我指了指他手里那半枚铜钱,‘就用你手里的刀,和我手里的刀说话!看看是你的部落铁卫踏平我这小小的客栈容易,还是我阿罗耶豁出这条命,让所有草原部落都知道,你是个言而无信、坏了荒漠规矩的小人更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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