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耶脸上的担忧瞬间凝固,随即化为一种深沉的凝重。他锐利如鹰的目光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才一把反握住女儿冰凉颤抖的手,沉声道:“跟我来!”不由分说地将阿娜尔拉进了她自己的房间,反手紧紧关上了房门。
狭小的土屋内,光线昏暗。阿罗耶高大的身影带来沉重的压迫感。他看着女儿苍白憔悴、写满惊惧的小脸,心中一阵不忍,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严肃。
“阿娜尔,”阿罗耶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反驳的权威,“李鬼前辈说的,没错。桑吉师父,确实就是北元朝廷通缉的要犯,他携带的,是传说中的阎魔德迦金佛。”
虽然心中已有预感,但亲耳从父亲口中得到证实,阿娜尔还是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小脸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是!”阿罗耶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如同蕴藏着无尽的风暴,“此事关天,牵扯之大,远超你的想象!其中的曲折原委,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更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他用力按住女儿因震惊而颤抖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你只需记住一点:此事,绝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半个字都不行!否则,不仅桑吉师父性命难保,我们沙驼客栈,甚至……整个敦煌地界,都可能引来泼天大祸!明白吗?!”
阿娜尔看着父亲眼中那从未有过的严厉与凝重,感受到他话语中沉甸甸的分量,下意识地用力点了点头,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
“现在,我要立刻去李鬼前辈那里一趟。”阿罗耶松开手,转身就要出门。
“阿爹!我也去!”阿娜尔猛地抓住父亲的衣角,急切地喊道。她心中有太多疑问,太多担忧,她想知道真相,更想亲眼看看桑吉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不行!”阿罗耶猛地转身,断然拒绝,眼神冷硬如铁,“此事非同小可!你乖乖待在客栈,哪里也不许去!等我回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父亲和客栈主人双重身份的绝对威严。阿娜尔被这严厉的眼神慑住,抓着衣角的手无力地松开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高大的身影大步流星地消失在门外。
……
千佛崖深处,李鬼的洞窟内,气氛依旧凝重如铅。桑吉嘉措如同泥塑木雕般坐在石凳上,一夜未眠,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处,还残留着一丝被巨大秘密冲击后的茫然与戒备。当阿罗耶那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洞口,带着一身清晨的寒气走进来时,桑吉嘉措的身体才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阿罗耶的目光在桑吉嘉措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依旧下意识护着的左臂,最后落在角落里默然研磨着矿石、仿佛一切都与己无关的李鬼身上。他对着李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径直走到桑吉嘉措对面的石凳坐下。
“桑吉师父,”阿罗耶的声音沉稳而直接,打破了洞窟的沉寂,“你的伤,看来是无碍了。这石窟修复的活计,李前辈说你学得很快,悟性很高。”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仿佛在陈述一件寻常事,暂时驱散了些许凝重的空气。
桑吉嘉措沉默地点点头,目光却带着审视与警惕,死死盯着阿罗耶。他在等,等那个足以颠覆他所有认知的“原由”。
阿罗耶深吸一口气,古铜色的脸庞在油灯下显得格外刚毅。他没有立刻提及金佛,而是如同展开一卷尘封的史书,缓缓讲述起一个被时光掩埋的宏大背景。
“桑吉师父,你可知,蒙古人对信仰一事,向来敏感。”阿罗耶的声音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感,“自‘成吉思汗’铁木真时代起,蒙古诸汗对各种宗教,便持有一种近乎贪婪的好奇与实用主义的包容。大汗本人尊崇萨满长生天,却也曾万里迢迢,自中原请来道教全真派掌教长春子邱处机真人,于雪山行营中,虚心聆听其‘止杀’之道,并允其在漠北广传教义。更在汗廷之中,亲自主持佛、道两家高士大论辩经,欲辨明‘大道’真伪。”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及至忽必烈汗定鼎中原,登基称帝,则更倾向于引藏传佛教为‘国教’。他确立了‘政教并行’的‘两种原则’之治国方略,于中央设宣政院,统领天下释教及吐蕃事务,于地方封授帝师,赐玉印,掌一方政教大权。从制度上,似乎将佛教推向了前所未有的尊崇地位。”
桑吉嘉措静静地听着,这些历史他略知一二,却不知阿罗耶此时提起是何用意。
“然而,”阿罗耶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冷峻,“这所谓的‘国教’光辉,不过是笼罩在蒙古黄金家族头顶的一层金粉!佛教,从未真正成为蒙古帝国的‘国教’!它仅仅是蒙古上层王公贵族、尤其是黄金家族用以巩固统治、彰显威仪、沟通所谓‘神权’的工具!而在广袤的草原大漠,在那些普通的蒙古牧人、战士、甚至许多底层贵族心中,真正流淌在血脉里的信仰,依旧是古老的萨满!是长生天!是敖包!是跳动的篝火与呼啸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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