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桑吉动作沉稳却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小心,将那尊暗金色的阎魔德迦金佛用厚实的双层驼皮仔细包裹,再装入一个特制的、内衬软毛的厚实褡裢中。褡裢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背上,冰冷的触感和无形的压力透过布料传来。做完这一切,他挺直了背脊,眼神空洞却异常坚定地走向洞口微露的晨曦,步履间带着一种踏上不归路的沉重。
阿娜尔紧紧跟在桑吉身侧。她的随身小包袱早已收拾妥当,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更多的是索南上师为她准备的应急草药和一小罐珍贵的、能提神解毒的戈壁薄荷膏。那枚冰凉的不动明王心印杵被她用一根坚韧的牛筋绳穿了,贴身挂在胸前,紧贴着温热的肌肤,像一枚冰冷的护心镜。她的目光几乎无法离开桑吉那沉默而紧绷的侧脸,眼中交织着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一种义无反顾的追随。
索南上师在巴图的搀扶下最后走出石窟。老僧的面容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异常平静,只有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曾短暂庇护他们的石窟,双手合十,低低诵念了一句简短的经文,声音低沉而悠远,如同为这片土地和逝去的魂灵做最后的祝祷。
旱峡的出口,嶙峋的怪石在渐渐亮起的天光中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三支小小的队伍,在冰冷的沙砾地上无声地分开,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桑吉三人目送着巴图和索南上师运去的方向......巴图亲自牵着一匹温顺的驮马,索南上师端坐其上。另有几名队员骑马护卫左右,踏上去往榆林客栈的征途。马蹄声在空旷的峡谷中回荡,渐渐远去。
最后,只剩下桑吉、阿娜尔,以及沉默如影的哈桑。他们面前是通往东方的、在晨光下泛着灰白冷光的小径,路的尽头,是那道横亘在戈壁与中原之间的雄关——玉门关。
冷冽的晨风毫无遮拦地吹过,卷起细碎的沙尘,打在脸上,带着生疼的寒意。阿娜尔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半旧的羊皮袄,脖颈间那枚紧贴肌肤的金刚杵传来一丝冰凉。她侧过头,望向桑吉。他背着沉重的褡裢,抱着装有长剑的皮囊,微微低着头,下颌绷紧,凝视着脚下蜿蜒向东的小路。熹微的晨光勾勒出他年轻却已刻上风霜与沉重轮廓的侧脸,那紧抿的唇线和空洞眼神深处压抑的暗流,让阿娜尔的心狠狠揪痛。
“我们…走吧?”哈桑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牵过两匹早已备好的、耐力极佳的沙地马。
桑吉没有回答,只是动作略显僵硬地点了点头,伸手抓住自己那匹马的缰绳。阿娜尔也连忙上前,握住另一匹马的缰绳。就在她准备翻身上马时,桑吉却忽然侧过头,目光越过她,投向了西南方——那是巴图护送索南上师离开的方向。
桑吉的目光在阿娜尔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深不见底的悲痛,有对前路未卜的茫然,更有一丝清晰的、沉重的愧疚——为了李鬼,为了那残破的金佛,为了索南上师的离别,为了阿娜尔与父亲的离别。这份愧疚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阿娜尔读懂了那眼神中的万语千言。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近乎执拗地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挺直了纤细却异常坚韧的背脊,迎着桑吉的目光,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那眼神清澈而坚定,如同燃烧的星辰,在黎明的微光中熠熠生辉——无需言语,她的选择,她的决心,尽在这一望之中。
桑吉眼中翻涌的暗流似乎被这坚定的目光短暂地抚平了一瞬。他猛地吸了一口戈壁清晨冰冷刺骨的空气,仿佛要将所有软弱和犹疑都压入肺腑深处。他不再犹豫,翻身上马。阿娜尔也紧跟着利落地跃上马背。
“驾!”
哈桑低喝一声,率先催动坐骑。三匹健马迈开蹄子,踏上了那条向东延伸、隐没在迷蒙晨霭中的古老小径。蹄声得得,敲碎了旱峡最后的寂静。
天光越来越亮,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厚重的云层被奋力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初升的太阳将万道金光如利剑般刺破黑暗,泼洒在无垠的、起伏的沙海之上。刹那间,整个死寂的戈壁仿佛被点燃,由冰冷的灰白瞬间化为一片浩瀚壮丽、熔金般的赤红与金黄!
桑吉、阿娜尔、哈桑三人三骑,正行进在一道巨大的沙梁脊背上。他们渺小的身影,在这天地初开般恢弘壮阔的金色背景中,被勾勒成三道清晰而坚韧的剪影。奔马带起的沙尘在身后拖曳出长长的轨迹,被朝阳染成了流动的金色飘带。
阿娜尔忍不住勒住缰绳,回头望去。旱峡那狰狞的入口早已消失在起伏的沙丘之后,沙陀客栈的方向,只剩下浩瀚无边的金色沙海,在初阳下蒸腾着迷离的光晕。那曾经熟悉、庇护了她整个生命的绿洲和亲人,此刻都已隐没在金色的地平线之下。巨大的离愁瞬间攫住了她,鼻尖一酸,泪水几乎又要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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