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稍小的土屋里,阿娜尔却经历着比戈壁风沙更猛烈的内心风暴。
油灯昏暗的光晕下,她抱膝坐在冰冷的炕沿,小小的身影在粗糙的土墙上投下巨大而摇曳的影子。白日里五爷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假扮妻子……同行万里……人选未定……”
每一个词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一个声音在胸腔里激烈地呐喊:我去!让我去!只有我能真心实意地护着他!只有我懂他的悲伤,只有我不怕陪他赴汤蹈火!父亲教授的骑射功夫,索南上师悄悄塞给她的那卷记载着简单密宗心法与几样实用小术的羊皮卷,此刻都在她体内奔涌,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渴望着被用于守护那个沉默而背负着整个教派重压的身影。
然而,另一个声音带着冰冷的重量沉沉压下:父亲阿罗耶!敦煌已成虎狼之穴,父亲在沙陀客栈独坐危局,如同坐在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口上!自己若随桑吉东去,父亲怎么办?万一……万一父亲有个闪失……这个念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她滚烫的渴望,带来窒息般的痛楚和恐惧。她仿佛看到父亲在昏暗斗室中那如山般沉默却孤独的背影。
她猛地抬手捂住脸,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指缝间渗出。矛盾的情绪如同两头凶猛的野兽,在她心里疯狂撕咬。一边是情窦初开、不顾一切的炽热向往,是对广阔天地的本能憧憬;另一边是血脉相连、深入骨髓的牵绊与担忧。留下,心已随桑吉飞向了那渺茫的五台山;离开,灵魂的一角将永远悬在敦煌那摇曳的灯火里。
混乱中,她下意识地伸手探入怀中,紧紧握住了那枚贴身佩戴的“不动明王心印杵”。冰凉坚硬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像一块沉入心湖的寒冰,奇异地稍稍压制了那焚心的焦灼。索南上师将金刚杵交给她时的叮咛,带着洞悉一切却又无可奈何的苍凉,再次清晰地回响在耳边:“……护住己心……” 护住己心?她的心,早已不由自主地系在了桑吉身上,系在了那尊残破金佛所指引的渺茫前路上。这“护”,又该如何护?是强行将它拉回敦煌父亲身边,还是放任它追随那注定坎坷的东行之旅?
她松开金刚杵,指尖却触碰到怀中另一件硬物——索南上师秘密交给她的那卷薄薄的羊皮卷。上面那些艰涩的密宗真言和简易心法、小术的图形,如同黑暗中闪烁的微光。这或许……就是她的“能”!是她有资格站在桑吉身边,而非仅仅成为一个拖累的凭依!
这念头如同一点星火落入干草,瞬间点燃了她眼中挣扎的光芒。她猛地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一种近乎决绝的神色渐渐取代了彷徨。
次日午后,客栈后院一片难得的安静。大部分伙计都在前院忙碌或轮值休息。阿娜尔像一只轻盈而警惕的小鹿,悄然穿过堆满草料的角落,来到了五爷处理账目和接收信鸽的那间僻静小屋外。她深吸一口气,正要抬手敲门,屋内五爷与哈桑低沉的对话声却透过门缝隐隐传来。
“……人选确实棘手。关内几个可靠的‘点’,一时都抽不出合适的人手。是五爷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忧虑,“桑吉身份特殊,金佛事关重大,这假扮夫妻的女子,必须万中挑一,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哈桑沉声道:“五爷所言极是。只是……几日之期转瞬即逝。若实在寻不到,不如让桑吉独自……”
“独自上路风险太大!”五爷打断道,语气斩钉截铁,“实在不行,只能再等几日,从更远的……”
后面的话,阿娜尔已经听不清了。五爷话语中那份沉重的忧虑和紧迫感,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心中所有的犹豫和恐惧。一股莫大的勇气和一种“舍我其谁”的冲动瞬间攫住了她!
“砰!砰!砰!” 她不再迟疑,用力叩响了门板。
屋内的谈话戛然而止。片刻,门被拉开,五爷略显诧异地看着门外脸色微红、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的阿娜尔:“阿娜尔姑娘?有事?”
阿娜尔挺直了纤细的背脊,一步跨入屋内,目光直视着五爷温和却深不可测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清晰无比地响起:“五爷!请让我去!”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哈桑坐在一旁,仅剩的右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短刀柄,眼中满是震惊。五爷脸上的诧异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审视。他并未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阿娜尔,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阿娜尔感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但她强迫自己迎向那目光,继续说道,语速加快,带着破釜沉舟般的急切:“我能行!五爷!我会骑马射箭,虽然不会什么武功,但戈壁沙漠里长大的,什么苦都能吃!我懂一些简单的草药和包扎,是父亲教的!而且……”她咬了咬下唇,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手探入怀中,拿出了那卷薄薄的羊皮卷,“索南上师……他……他临行前教了我一些密宗的心法和小术!他说……或许能在危急时帮上忙!我可以学!我一定学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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