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那凝固的深潭才缓缓流动起来。盗圣极轻地、几乎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月奴,你可知…你求的是什么事?阎魔德迦金佛…那是足以搅动天下风云、让无数人粉身碎骨的烫手山芋!送两个人出城…”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是掉脑袋,不,是诛九族都不够填的窟窿!”
他的话语冰冷如刀,斩断了月奴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巨大的绝望和委屈瞬间淹没了她,连日积压的恐惧、担忧、无助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她猛地抓住盗圣冰凉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和不顾一切的绝望: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我能怎么办?!” 她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没有曾经的救命恩人,就没有月奴的今天,他舍命所托之事,必定关系重大,这个恩情我必须得报答他!这宁夏卫已是绝地,官兵已布下假死毒局,城内外各方不明势力虎视眈眈!我能想到的,只有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而除了你,这天下之大,还有谁能从这铁桶阵里撕开一条生路?还有谁?!” 她的声音尖利,如同濒死鸟儿的哀鸣,在寂静的闺房里回荡,充满了走投无路的悲怆。
她抓着他的手臂,身体因激动和绝望而剧烈颤抖,仿佛狂风暴雨中即将折断的细柳。泪水滚烫,一滴滴落在他冰凉的玄色衣袖上,迅速洇开深色的痕迹。那不顾一切的姿态,那眼中孤注一掷的疯狂与深沉的信任,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撞击在盗圣的心防之上。
银色面具依旧冰冷,覆住了他所有的表情。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却在月奴崩溃的哭诉和滚烫的泪水冲击下,掀起了从未有过的剧烈波澜!潭底深处,仿佛有坚冰在无声地碎裂、融化。他覆在面具下的嘴唇,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最终却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沉重的叹息。
他并未推开她紧抓的手,反而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与他方才冰冷的话语判若两人。
“别哭…”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沙哑依旧,却奇异地褪去了那份金属般的冷硬,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仿佛是无奈,又仿佛是某种沉重的承诺在悄然沉淀。“带我去见见他们。” 他说道,目光越过月奴泪眼朦胧的脸,投向密室的方向,深邃的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断,“见见那位护佛的大师。”
拢月阁,通往地下密室的石板再次无声滑开,昏黄的油灯光晕和那股混杂着血腥、草药与无形邪异的气息扑面而来。盗圣紧随月奴身后,玄衣融入石壁的阴影,步履无声,如同幽灵。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扫过整个狭小的空间。桑吉和阿娜尔正坐在角落里打坐休息,那尊静静矗立在阴影深处、在跳跃火光下闪烁着不祥暗金色泽的阎魔德迦金佛也映入眼帘!佛面狰狞,獠牙外呲,三目怒睁。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遍布佛身的裂纹!它们并非整齐的断裂,而是如同活物般扭曲、蜿蜒,在昏黄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吸噬光线的暗沉色泽。仅仅是目光触及,一股阴冷、暴戾、充满毁灭欲望的邪异气息便如同无形的毒针,直刺人的心神!饶是盗圣心志坚如磐石,面具下的眉头也瞬间紧蹙,一股源自本能的强烈排斥与警惕骤然升起。
阿娜尔看到盗圣,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将金刚杵横在胸前,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戒备。桑吉那双浑浊、布满血丝却隐含着一丝奇异金芒的眼眸,与盗圣面具后那双深潭般沉静、仿佛能洞悉一切虚妄的眼睛相遇时,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没有言语,没有试探,一种超越凡俗的、难以言喻的感知在两人目光交汇处无声碰撞、激荡!
桑吉深陷的眼窝中,那两点微弱的金芒骤然亮了一下,“施主…心游物外,形寄人间…倒是…像极了庄周梦里的…那只蝴蝶…”
此言一出,密室内的空气仿佛都为之一滞!月奴和阿娜尔皆露茫然。盗圣覆着面具的脸庞看不出表情,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芒!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激起千层浪!他凝视着桑吉,沉默片刻,方才开口,声音透过面具,带着一种奇特的共鸣,低沉而悠远:
“大师好眼力。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是耶非耶?不过一场大梦。身陷樊笼,心向青冥,无为而自化,方得大逍遥。只是…” 他的目光转向那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金佛,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丝讥诮,“眼前这尊‘佛’,业障缠身,倒像是…把整个修罗地狱都背在了身上。大师身如槁木,心灯将熄,犹自以残躯为牢,囚此凶物…这‘缘起性空’的佛法,修得未免太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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