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脸上那虚幻的笑意更深了,仿佛盗圣的讥诮正挠到了他的痒处。他微微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说:
“苦…哈哈…施主着相了…” 他喘息着,眼中金芒微弱却执着地闪烁着,“蝶梦庄周,是空。庄周梦蝶,亦是空。此佛为‘空’,贫僧这残躯…亦是‘空’。‘空’非虚无,乃万法缘聚缘散,本性如如不动!佛有怒目金刚相,降魔卫道,亦是慈悲!此佛戾气,非其本愿,乃众生贪嗔痴妄念浸染千年所聚!我若囚它,非囚其形,乃是以身为引,以残存佛力为薪,燃尽此身,化去其戾,还其…本来清净!”
盗圣覆着银色面具的脸庞,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桑吉的话语,字字如刀,精准地剖开了他“逍遥”表象之下,那深藏不露的、对这片天地的某种牵连。庄周的蝴蝶,可以梦游万仞,却终究飞不出那方梦境的天地!无为,并非冷眼旁观;逍遥,更非漠视苍生!眼前这枯槁老僧,以残躯为牢,以性命为灯,燃尽自己只为净化一尊邪佛,只为阻止更大的灾劫…这等近乎愚蠢的执着与大慈悲,像一束无比强烈的光,穿透了他多年来以“逍遥”为名构筑的心防壁垒,照亮了内里某个被刻意尘封的角落——那是对“道”的某种坚持,对这片人间烟火难以割舍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眷顾!
盗圣缓缓闭上了眼睛。面具下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片刻之后,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所有的波澜都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澈与决断!深潭之水,仿佛在经历了剧烈的翻腾后,沉淀至最底,呈现出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他不再看桑吉,目光扫过那尊狰狞怒目的阎魔德迦金佛,扫过阿娜尔绝望中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的脸,最后,定格在月奴苍白憔悴、却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容颜上。
他开口,声音透过面具,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密室中:“好。我送他们出城。”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月奴猛地捂住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却是绝处逢生的狂喜!阿娜尔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金刚杵“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连气息奄奄的桑吉,浑浊的眼中也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随即又被巨大的复杂情绪淹没——感激?愧疚?亦或是对眼前这神秘人物更深沉的探究?
“不过,” 盗圣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们的激动,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带来刺骨的清醒,“不是现在。也不是从这里。” 他走到密室中央,目光锐利如电,扫视着冰冷的石壁和唯一的出口,我已经了解了“张玄素的假死局刚布下,全城的眼睛都盯着城中的异动!此刻硬闯,十死无生!”
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在地面厚厚的灰尘上快速划动起来。指尖过处,清晰的线条迅速勾勒出一幅简略却关键的宁夏卫城布局图!城墙、主要街道、官署、军营…以及几个被重点标记的点:城东倚红轩、城西土地庙、城中心清宁观!
“这里是死地,” 他的指尖重重点在倚红轩的位置,“唯一的生机,在城西!” 指尖划过一道曲折却明确的虚线,最终停在城西土地庙的标记上。“土地庙神龛之下,有我早年留下的一条密道,直通城外密林深处。出口极其隐蔽,可避开卫城外围所有明暗哨卡。”
月奴和阿娜尔瞬间屏住了呼吸,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但问题在于,” 盗圣的声音陡然转冷,指尖从倚红轩指向土地庙,“如何把你们两个大活人和金佛,在无数双眼睛下,悄无声息地、安全地挪到城西的土地庙?这中间数里路程,处处都是鬼门关!”
密室内的希望之火瞬间被巨大的现实难题压得摇曳欲熄。空气再次凝固。
盗圣抬起头,银色面具在昏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停在月奴脸上,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所以,需要一场足够大的‘乱’!一场足以搅动整个宁夏卫、将所有明里暗里的‘眼睛’,全部吸引到另一个地方的…滔天巨浪!”
他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猛地戳向地图中心——清宁观!
“我去这里,” 他的声音透过面具,冰冷如铁,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狂热,“我去清宁观偏殿,‘盗’那尊被张玄素供奉着的‘阎魔德迦金佛’!”
“什么?!” 月奴和阿娜尔同时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去清宁观盗佛?那无异于闯龙潭、入虎穴!是自寻死路!
“盗圣!” 月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不行!绝对不行!那是张玄素亲手布下的陷阱!重兵把守只是幌子,暗地里不知藏着多少道门秘法和锦衣卫的高手!你去就是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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