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和阿娜尔惊得魂飞魄散,一股寒意从头顶瞬间窜到脚底!两人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俯低身体,利用一切可供掩护的起伏地形,连滚带爬地躲到一块巨大的、表面湿滑的岩石后面,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腔!对方竟然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如此精准地判断他们的位置并发动这雷霆一击!这绝不是普通追兵能做到的!
浓雾深处,立刻传来了激烈到令人窒息的金铁交鸣之声!叮叮当当,速度快得如同雨打芭蕉,几乎分辨不出单个声响!每一次碰撞都短促、尖锐、充满杀意,显示出交手双方都是世间顶尖的刺杀与反刺杀高手,每一次攻防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凶险万分!但很快,几声压抑的闷哼和身体沉重撞击在树干或岩石上的钝响传来,显然有人在这次照面中吃了亏,落了下风。
“影枭!”桑吉心急如焚,血往头上涌,下意识就要冲过去帮忙。
“别过来!!”影枭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急促和一丝极力压抑的痛苦,从翻滚的浓雾中断续传来,“是硬茬子!赶紧走!立刻向北!快走!别回头!!”他的命令前所未有的严厉,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的死志。
浓雾中的生死搏杀声突然传来,惊心动魄。除了迅疾的刀锋破空声和格挡声, 还夹杂着一种奇特的、如同来自地狱深渊般的、高速旋转切割空气的恐怖呼啸声!旋转飞刀!影枭的声音不再出现,唯有兵刃以超越极限速度碰撞出的火花、以及身体血肉之躯与坚硬环境剧烈撞击的沉闷声响,清晰地表明战况已然惨烈到极致,每一秒都可能分出生死!
桑吉痛苦地闭上眼睛,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直至尝到腥甜的血味。他完全明白影枭的意思。影枭一路护卫,历经雁门关血战、敦煌突围、佛光寺惊魂,早已是伤痕累累,疲惫不堪,方才在绝壁上为救金佛更是爆发潜能,导致手臂肌肉严重拉伤,状态远非巅峰。此刻面对以逸待劳、养精蓄锐、全盛状态且同样极其擅长雾中袭杀、手段诡谲狠辣的杀手,胜算微乎其微。他这是在用生命为他们铺设最后一段生路!
“走——!”桑吉猛地一拉几乎瘫软的阿娜尔,眼中含着血与泪,声音嘶哑破裂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钢铁般的意志。他们不能,绝不能让影枭用生命换来的这宝贵机会白白浪费!
两人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巨大悲痛和几乎将人压垮的恐惧,凭借着残存的、模糊的方向感,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向北深入那吞噬一切的浓雾。身后的打斗声时而激烈到白热化,时而陷入令人窒息的短暂沉寂,每一次兵刃交击的间隙,每一次突如其来的寂静,都让他们的心脏被无形巨手狠狠攥紧,仿佛能清晰地听到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的滴答声,以及热血泼洒在冰冷土地上的声音。
不知亡命奔逃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一声极其凄厉、尖锐、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与惊怒、绝非人类喉咙所能发出的绝望惨叫,猛地撕裂了浓重雾幕,尖锐地刺入两人的耳膜,随即,一切声响戛然而止,万籁回归死寂。那声充满不甘与痛苦的最终惨叫。
桑吉和阿娜尔的脚步猛地一顿,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在原地。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模糊了他们全部的视线。他们知道了,影枭成功了…他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也…随之陨落了。那个沉默寡言,却如山岳般坚实可靠,那个屡次在绝境中力挽狂澜,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同伴,永远地留在了那片被浓雾与死亡笼罩的狮子窝,与敌人一同化为了这深山的一部分。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海啸,瞬间将他们彻底淹没。阿娜尔再也无法抑制,发出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桑吉仰起头,任由冰冷刺骨的雾水混合着滚烫的泪水肆意滑落脸庞,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早已深深刺入掌心皮肉之中,渗出殷红的血丝,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但他们没有资格沉浸于悲伤。敌人绝不会只有一个。更多的猎犬,可能正循着血腥味和踪迹包抄而来。他们必须前进,必须活下去,必须完成使命!
强忍着那几乎将灵魂都撕裂的痛楚,两人如同行尸走肉般,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迷宫般的浓雾和极端复杂危险的地形中艰难跋涉。失去了影枭那神乎其技的引领和野兽般的警觉,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如同盲人试图穿越雷区。他们只能依靠桑吉对宏观方向的大致把握,和阿娜尔对脚下草木、岩石、气流等细微变化的敏锐感知,绝望而顽强地向着北方,向着那渺茫的希望,一点点地摸索前进。
终于,在天色将明未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周遭那令人窒息迷茫的浓雾似乎略微稀薄了一些。他们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连滚带爬地、异常狼狈地穿出了那片吞噬了影枭的魔鬼区域——松石岭。然而,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瞬间陷入了另一种极致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危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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