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政涛不再追问,只是微微颔首,心中已将此节记下。这位住持与金佛寺掌钥执事的关系,绝非寻常“请教”那么简单。
调查在四塔寺间悄然铺开,虽未获得突破性进展,却无疑将更多的人物、更复杂的可能性牵扯了进来。那张笼罩在盛京城上空的迷雾之网,经纬线变得更加繁多,也更加扑朔迷离。
而就在林政涛的探组如同工蚁般辛勤奔波于四塔寺之时,我派出的那封信,也经由送菜伙计之手,几经周折,终于送到了帅府东侧那条僻静胡同深处,那扇终日紧闭、漆色剥落的黑漆门前。
开门的是一个大块头,身形魁梧雄壮,如同半截铁塔,几乎将门后的光线完全挡住,正是大头。他接过信,听着伙计压低声音转达的“表弟”和“身家性命”的口信,那略显呆板的脸上,先是掠过一丝茫然,随即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露出恍然和难以掩饰的紧张。他认得这隐语,更明白“老夫人心焦如焚”和“身家性命”意味着何等危急的境况。
“晓得了。”大头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句,将信小心翼翼地揣进贴身的汗褂口袋里,如同藏起一件绝世的珍宝,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那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胡同里回荡。
回到宅院内,大头并未立刻拆信,而是依照多年养成的习惯,先是警惕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竖起耳朵听了听墙外的动静,连墙角那几丛枯败的蒿草都没放过。确认一切如常,他才快步穿过庭院,走进一间堆放杂物的厢房。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陈年灰尘和木料腐朽的气味。他挪开一个沉重的、散发着樟木怪味的箱子,露出后面看似平整的墙壁。只见他在墙壁某处不起眼的砖缝处有节奏地按了几下,又运足臂力,向内轻轻一推,一块与周围墙体几乎严丝合缝的墙板,竟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幽暗入口。
门内,是一间狭小逼仄的密室。无窗,只在角落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反而衬得四周阴影更加浓重。空气凝滞,混合着淡淡的枪油、铁锈、陈旧纸张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石气息。靠墙的架子上,整齐地码放着一些用油布仔细包裹的长短物件,从那硬朗的轮廓依稀可辨是步枪和短枪。另一边,则堆着些线装古籍、卷轴和几个沉甸甸的木匣。
一个黑影,如同本身就生长于这阴影之中,静静地盘坐在角落的一个旧蒲团上。此人身材瘦削,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青布短褂,面容普通,是那种扔进人海瞬间便会消失的长相。唯有一双手,手指格外修长、稳定,骨节分明,此刻正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擦拭着几枚乌沉沉、三棱透骨、尾部带着细密小孔的特制钢钉。钢钉在昏黄的灯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正是“钉子”。
“表弟来信了,说是急事,关乎身家性命。”大头将信递给钉子,语气带着惯有的、近乎本能的恭敬。他虽然憨直,却深知在动脑筋、辨形势、行隐秘之事上,自己远远不如这个如同影子般的兄弟。
钉子接过信,并不急于拆开,先是就着灯光仔细检查了封口的完好与那个墨点标记,确认无误后,才用指甲小心地挑开。他展开信纸,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在外人看来如同鬼画符般的字迹。他那张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漾起的细微涟漪。
“金佛……”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果然是天大的麻烦,比预想的还要棘手。” 他沉吟着,指尖无意识地在那些隐语代号上划过,“太原街……金疙瘩……奇特土石……月牙疤……旧窑坑……”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块沉重的拼图,指向一个庞大而危险的谜团。
片刻后,他抬起头,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大头道:“信上让你去太原街找小辫子,打听黑市风声,重点是金器和那种红土。你这就去,但要记住,如今盛京城是十面埋伏,各方眼睛都盯着。见到小辫子,只问有无异常的大宗金器出货,或者有没有人打听、买卖一种暗红色、带亮星的泥土,切忌主动提及金佛二字,免得惊了蛇,反惹杀身之祸。”
“明白!”大头用力点头,拳头攥得咯咯响,“我晓得轻重!”
“等等。”钉子叫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比小指还细的铜制口哨,递了过去,“带上这个。万一……我是说万一,感觉不对,或者被人缀上,甩不脱,就吹响它,三短一长,重复两遍。我若在左近,自有手段接应。”
大头接过那冰凉的小巧口哨,用一根细绳穿了,郑重地挂在脖颈上,塞进衣服里,贴肉藏好。然后转身,如同出笼的猛虎,大步流星地出了密室,径直往那龙蛇混杂的太原街方向而去。
太原街,白日里是盛京繁华的商贸街衢,人流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但它的真正面目,往往在夜幕降临后,才在那些深巷、偏门茶馆、乃至烟花之地的包间里悄然显露。古董、赃物、情报、乃至更黑暗的交易,在这里如同暗河般流淌。小辫子,便是混迹于此的一个地头蛇,消息灵通,门路诡奇,与各路黑市掮客、古董贩子、盗墓贼乃至亡命徒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大头早年跟着五夫人处理一些不便摆在台面上的事务时,曾与他打过几次交道,算是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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