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北市场,平安巷。空气仿佛不再是无形无质的存在,而是化作了一种粘稠、污浊的胶质,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一个潜伏者的胸腔。五个昼夜,一百二十个小时,林政涛和他手下最精锐的几名干将,如同被遗忘在时间缝隙里的石像,坚守在各自的阵位上。
对面“小凤楼”那扇终日垂着暧昧粉红色流苏帘子的门,像一个慵懒又贪婪的巨口,吞噬着形形色色的欲望。林政涛藏身于斜对角一家濒临倒闭的旧书铺阁楼。这里蛛网密结,灰尘在从破窗透进的稀薄光柱中狂舞,空气中弥漫着纸张霉变和老鼠粪便的混合气味。他透过一个巧妙隐藏在废书堆后的观察孔,一架高倍望远镜的镜片后,是他布满血丝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镜筒缓缓移动,扫过“小凤楼”门前进出的每一个身影:脑满肠肥的商贾、眼神猥琐的浪荡子、面色麻木的帮闲……他仔细观察着他们的步态、眼神交流的细微瞬间、甚至衣领袖口的磨损程度。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在后颈的衣领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但他浑然不觉。手指因长时间紧握望远镜而关节发白,神经如同上紧的发条,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将其崩断。
赵队长则伪装成一个落魄的茶客,占据着“小凤楼”正对面一家门可罗雀的茶馆二楼雅座。面前的粗瓷碗里,劣质茶叶泡出的浑黄茶水早已冰凉。他的目光看似茫然地投向窗外,实则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巷口的动静,耳朵则竖起来,捕捉着楼下那些茶客、小贩压低了声音的、关于“黑脸凶汉”、“邪门纹身”的零碎传闻。几天下来,有用的信息寥寥无几,更多的是市井间添油加醋的怪谈。疲惫如同跗骨之蛆,侵蚀着每个人的意志。一名年轻侦查员在巷口伪装修鞋,长时间的蹲坐让他的腿部血液循环不畅,几乎麻木,但他依旧借着低头敲打鞋掌的间隙,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锁住“小凤楼”的侧门。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线性流动的感觉,变成了一滩绝望的死水。那个胸口可能纹着“火焰魔眼”的目标,就像一滴融入墨汁的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开始缠绕上林政涛的心头。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他们看似隐秘的布控,在这张由花蛇编织的、遍布眼线的地下网络面前,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透明的。
“头儿,弟兄们快撑不住了。”在臭气熏天的公共茅房内的短暂交汇中,赵队长声音嘶哑,嘴唇干裂起皮,“不是身体撑不住,是这心里……没底!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看着我们像傻子一样在这里干等!”
林政涛没有回答,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扫过赵队长同样疲惫的脸。他何尝不是同样的感受?花蛇那张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的脸在他脑海中浮现。那条美女蛇,她承诺时笑得那般真诚,但此刻,林政涛仿佛能透过这北市场的污浊空气,看到她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讥诮的冷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几乎要将潜伏小队拖垮之际,来自省政府最高层的雷霆之怒,如同酝酿已久的暴风雨,轰然降临。
何箴主席的办公室,宽敞、奢华,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却弥漫着一种足以冻结空气的低气压。董彪局长和林政涛垂手肃立,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何箴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象征权力的宽大办公桌后,而是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在铺着巨大玻璃板(里面压着东北详图)的会议桌前烦躁地踱步。他的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噗噗”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董彪和林政涛的心尖上。
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抓起桌上那份关于金佛案侦办进展的简报,狠狠地摔在玻璃板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
“五天!一百二十个小时!”何箴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伸出的手指因用力而关节泛白,几乎要戳到董彪的鼻子上,“你们告诉我,目标明确,地点锁定,布控严密!结果呢?人呢?!佛呢?!连根毛都没捞着!外面现在传成什么样子了?说我们官府无能!说我们跟盗匪沆瀣一气!说这盛京城还是日本人在的时候更太平!屁话!都是屁话!”
他猛地转过身,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政涛:“林大队长!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我信任你的能力!可你现在给我交出的就是这份答卷?!一个小小的毛贼,藏在那么个巴掌大的妓院里,你们几十号人,守了五天,连个影子都摸不到?!是那贼人会飞天遁地,还是你们这些人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政涛脸上,他只能挺直脊梁,硬生生承受着,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辩解不出。
“董局长!”何箴的炮火又转向面色惨白的董彪,“你这个公安局长是怎么当的?压力我给顶住了,资源我给你调配了,专案组我也给你成立了!你就这么回报我的信任?!我告诉你,南京方面已经来过问三次了!再这么下去,别说你们俩的乌纱帽,就是我这顶帽子,也他妈的快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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