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给我一个确切的、可以立刻前往验证的地址,而是给了我一个指向内心的方向,一个需要以全部生命去实践和体证的、看似虚无缥缈却又直指核心的方法。
带着满心的震撼、前所未有的明悟与一种沉甸甸、仿佛能将脚下积雪压实的责任感,我告别了李默。李默说:你只管体悟金佛的所在,我们会在暗处保护你,不必为我们担心,我想在周围一定有人监视我们,但我会自行摆脱,你可以说我是一位佛教信徒或自行化解。然后我和李默纷纷转身离开了柳塘望月亭,向两个方向各自走去。我快步返回被疑云笼罩的金佛寺。一路上,他关于“体用”、“无相”、“感应”的阐述,如同烙印一般,在我脑海中反复回响、激荡,冲刷着我固有的思维模式。
回到寺中,气氛依旧压抑。我找到忧心忡忡、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几岁的云丹师父,并将所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师父,云丹师父甚是欣慰,决定找回金佛是有希望的。而我在师父的允许下,独自一人登上放着历代高僧大德珍贵手抄经卷与部分重要法器的佛楼,佛楼异常安静,只有风吹过檐角铜铃时,会发出几声空旷而悠远的清响。我沿着吱呀作响、落满灰尘的木制楼梯,一步步走上佛楼顶层。推开那扇沉重的、糊着桑皮纸的木格窗,一股凛冽而干净的寒气瞬间涌入。我选择在窗边,一个面向西方、可以遥遥望见远处城市模糊轮廓的位置,拂去蒲团上的积尘,盘膝坐下,开始参悟寻佛,静修修持” 。
我没有立刻开始观想或运转气息。而是先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如同化作了这佛楼的一部分。我闭上眼睛,刻意放缓呼吸,让方才一路奔波带来的急促心跳,让心中残留的与李默会面带来的紧张与激动,让对徐文昭威胁的忌惮,对金佛下落的焦灼……所有这些纷繁复杂的情绪,如同被投入静水中的泥沙,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沉淀下去。心湖逐渐从浑浊翻滚,趋于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的平静。只有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那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亘古的铜铃清音。
然后,当内心如同古井无波时,我才真正开始了李默所指引的“无相之寻”。
我没有像往常修持密法时那样,急切地去观想阎魔德迦尊者的具体三目怒睁、手持金刚杵、周身烈焰环绕的忿怒形象,也没有刻意去结复杂的手印。而是首先,在心中至诚地、一遍又一遍地默默诵念皈依偈:“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忆念佛法僧三宝的无量功德与慈悲智慧,反复生起并坚固那个为寻回金佛、告慰亡者、护持正法、利益无边众生的殊胜菩提心。我深知,这是“体”,是一切修持的基石与航向,是点亮内心深处那盏智慧之灯所必须的、纯净而充沛的“灯油”。没有这个“体”,后面的“用”便是无源之水,甚至可能误入歧途。
接着,当我感到内心一片澄澈,动机纯净如水晶时,我才开始缓缓地、极其轻柔地引导体内那已然熟悉的气流,依照《密法真诀》中记载的、精妙而复杂的脉络轨迹,开始运行。但这一次,我的意念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我不再仅仅局限于感受体内气脉的流转是否顺畅,不再执着于那尊忿怒本尊相是否清晰凝聚、威光赫赫。我尝试着,将观想的重点,从一切“有形有相”的执着中脱离出来。
我观想自身,并非这具由地、水、火、风四大加合而成的血肉之躯,而是一盏正在被悄然点燃的、无比清澈透明的“心灯”。初时,灯焰如豆,微弱却稳定,光芒向内,照亮自己心性的每一个细微角落,贪欲、嗔恨、愚痴、傲慢、怀疑……这些烦恼尘埃,在柔和而坚定的灯光下,无所遁形,渐渐消融。随后,这内心的灯光愈发温润明亮,它不再仅仅向内照彻,开始如同平静湖面漾开的涟漪,又如同无数无形而敏感的灵性触须,温柔地、持续地、坚定不移地向身体四周,向整个佛楼,向楼外的寺院,向更远处那座庞大的、沉睡着的盛京城,尤其是向那冥冥中有所感应的西方……缓缓地扩散、延伸、探索……
我全力以赴地遵循着李默的指点——“放弃执着于相”。我强行压下脑海中不时自动浮现的、关于金佛具体形态的记忆,不去想象它那庄严威武的造型,不去推测它可能被藏在什么样的容器、什么样的建筑结构里。我努力将这些具体的“相”从意识中剥离、放空。我只是保持着一种极度敏锐而又极度放松的、“空灵”的觉知状态,纯粹地去“感受”,去“倾听”。
感受这座沉睡的城市,那庞杂无比的、由数百万生灵心念、建筑、历史、自然交织而成的巨大“能量场”或“气息场”中,是否存在那一丝独特的、至阳至刚的、带着古老威严、无边智慧与慈悲根基的“频率”或“波动”。倾听那万千种城市噪音、风声、乃至自己心跳声的背后,是否存在一声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彼岸的、跨越了重重阻隔的召唤或共鸣。
这个过程,远比单纯的观想本尊、运转气脉要艰难得多,也微妙得多。它要求心念的高度集中,却又不能有丝毫的紧绷与执着;它要求感知的极度敏锐,却又不能落入对外境的攀缘与分别。这完全是一种心灵层面的探索,一种精神高度的跋涉。
时间,在这种深度的入定与探寻中,仿佛失去了意义。分分秒秒就在此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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