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结束的哨声尖锐地划破傍晚的空气，省实验中学田径场终于从白日的喧嚣中渐渐冷却下来。塑胶跑道依旧蒸腾着余热，但那份灼人的压迫感已随着夕阳西斜而褪去几分。
更衣室里弥漫着浓烈的汗味、消毒水味和年轻肉体释放出的蓬勃热气。水龙头哗哗作响，队员们大声说笑着，毛巾甩得啪啪响。周曜野烦躁地扒掉湿透的背心，露出线条分明、带着几处新鲜擦伤的上身，径直走到最里面的淋浴间。冰冷的水流冲刷下来，试图浇灭他心头那股从下午延续至今的、莫名的不爽。
那个叫李静瑶的女生……他用力搓着头发，泡沫顺着蜜色的皮肤滑落。麻烦，真他妈麻烦。膝盖那点擦伤火辣辣地提醒着他下午那场混乱的碰撞。张北辰那家伙后来陪她去了医务室，不知道怎么样了……切，关他屁事。是她自己不长眼撞上来的！周曜野甩甩头，把那张苍白又倔强的脸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他草草冲完澡，换上干爽的T恤和运动裤，抓起包准备离开这个吵闹的地方。刚走到更衣室门口，就被一道颀长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是张北辰。他显然也刚冲完澡，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穿着简单的白色运动T恤和灰色运动裤，身上带着清爽的皂角味。他手里拎着包，神色……有点不同寻常。平日里那种沉静如深潭的眼神，此刻却像投入了几颗石子，泛着些微的涟漪，甚至……有一丝罕见的局促？
“有事？”周曜野挑眉，语气带着点训练后的疲惫和不耐烦。他注意到张北辰的目光似乎在他脸上停留得比平时久了一点。
张北辰没说话，只是侧身示意周曜野跟他出去。两人走到更衣室外相对安静的走廊尽头，傍晚微凉的风吹过。
“那个女生……”张北辰开口，声音低沉，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李静瑶。”
周曜野心里“啧”了一声，果然。“医务室处理好了？没大事吧？”他问得有点敷衍，眼神飘向远处操场上零星的人影。
“嗯，擦伤消毒包扎了，膝盖有点淤青，走路有点瘸，但没伤到骨头。”张北辰回答得很详细，目光却一直落在周曜野脸上，像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哦，那就好。”周曜野耸耸肩，准备绕开他，“没事我先走了，饿死了。”
“等等！”张北辰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力道不重，但很稳。他的耳根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红晕，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不太真切。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直视着周曜野的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点少年人笨拙的认真语气说道：
“曜野，我觉得……我好像对她有点感觉。”
“哈？”周曜野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转过头，像看外星人一样瞪着张北辰，“谁？李静瑶？那个抱着错题本撞上来的书呆子？”他语气里的难以置信和嫌弃毫不掩饰。下午那个苍白、慌乱、还害他摔跤的女生？张北辰脑子被太阳晒坏了？
张北辰被他的反应弄得有点窘迫，但眼神里的认真却丝毫未减。“不是书呆子……她摔倒了，第一反应是去护住那些笔记，膝盖流血了也顾不上，眼神很倔……在医务室上药的时候，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侧脸……挺好看的。”他的描述有些零碎，甚至带了点文学性的形容，完全不像平时那个言简意赅、逻辑清晰的中长跑王牌。说到“侧脸挺好看”时，声音明显低了下去。
周曜野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足足消化了五秒钟。他看着张北辰脸上那点可疑的红晕和眼中闪动着的、名为“心动”的光芒，只觉得荒谬绝伦。一见钟情？就撞了一下？张北辰平时看着挺靠谱一人，审美怎么这么……清奇？
“你疯了？就因为她撞了你一下？还是撞了我一下？”周曜野嗤笑一声，“张北辰，你是不是跑1500米把脑子跑缺氧了？”
张北辰没理会他的嘲讽，只是固执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请求：“帮我。”
“帮你什么？帮她再撞你一次？”周曜野翻了个白眼，转身又要走。他对这种麻烦的、黏黏糊糊的感情戏码半点兴趣都没有。
“帮我追她。”张北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清晰而坚定。
周曜野脚步顿住，回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让我帮你追女生？张北辰，你找错人了吧？我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他指了指自己，一脸“你看我像月老吗”的表情。
“你是‘军师’。”张北辰走近一步，压低声音，抛出了诱饵，“你不是一直想要那双限量版的‘曜夜’钉鞋吗？国内很难买。”
周曜野的心猛地一跳。那双鞋！他盯了快半年了！性能顶级，设计酷炫，关键是有钱都未必能立刻买到！他狐疑地看着张北辰：“你有门路？”
“我表哥在国外，正好在做运动装备代购。只要你帮我，”张北辰看着他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属于“谈判高手”的微笑，“那双鞋，一周内送到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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