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脸上的嬉皮笑脸僵住了。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背部撞到了身后的桌子边缘，发出沉闷的响声。
“哥们，你是不是……自由一日的入戏太深了？”他干笑着，试图用玩笑来打破这诡异的气氛，“什么空白，什么隐藏的，我就是个打星际的废柴啊。”
江南没有理会他的辩解。
他的目光，那双过分干净的眼睛，像是两把手术刀，在路明非的脸上，身上，来回地剖析。
他看到了路明非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慌乱。
看到了他强装镇定下，微微颤抖的指尖。
“你的心跳在加速，从每分钟78次，上升到了93次。”江南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瞳孔放大，应激反应。你在说谎。”
路明非彻底笑不出来了。
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同学，而是一台正在分析他所有生理指标的精密仪器。
这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让他浑身发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路明非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移开视线，不敢再与江南对视。
江南向前又走了一步。
他脚下的地板上有一块可乐干涸后留下的污渍，他精准地避开了它。
他离路明非更近了。
近到路明非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你害怕我。”江南陈述着事实，“但不是因为我这个人。你害怕我……看到你藏起来的东西。”
压力。
巨大的压力。
路明非感觉自己不是站在宿舍里，而是站在审判庭的被告席上。
就在这时，他脑海深处，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轻微地响起。
【哥哥，他快要把你的面具撕下来了。需要我帮你……让他闭嘴吗？】
路明非的瞳孔猛地收缩。
一丝不属于他的，冰冷的金色，在他眼底一闪即逝。
“那是什么？”
江南捕捉到了那个瞬间。
他看到了。
在那零点零一秒的瞬间，路明非的眼神变了。
那不再是一个废柴的眼神，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的、属于另一个物种的眼神。
就在江南准备追问的瞬间——
“砰！”
宿舍门被粗暴地撞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旋风一样冲了进来，嘴里还叼着半根热狗。
“师弟！爆炸性新闻！学生会和狮心会为了‘自由一日’的场地划分又快打起来了！凯撒说……”
芬格尔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房间里的江南，一身白衣，戴着手套，像个闯入贫民窟进行瘟疫调查的贵族。
然后他又看到了路明非煞白的脸。
“哟，这不是咱们学院的白雪王子么？”芬格尔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什么情况？你这是……来慰问我们这些底层人民，还是来调查师弟藏了多少双臭袜子？”
笼罩在房间里的紧张气氛，被芬格尔的闯入彻底撕碎。
路明非找到了救命稻草，他立刻躲到芬格尔身后，夸张地喊道：“师兄救我！这家伙疯了！说我是什么隐藏BOSS！”
江南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一个插科打诨，一个躲躲闪闪。
他刚刚捕捉到的那丝裂痕，已经被完美地掩盖了回去。
实验，被中断了。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芬格尔嘴边沾着的番茄酱，又看了一眼这个被两个人弄得更加“肮脏”的房间。
再待下去，他会疯的。
江南没有再说一句话，他转过身，沿着来时的那条“干净”路线，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走后，路明非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吓死我了……”他拍着胸口。
“怎么回事？”芬格尔咬了一口热狗，含糊不清地问，“你欠他钱了？”
路明非没有回答。
他看着江南消失的门口，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迷茫，只剩下深深的忌惮。
江南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外界的一切嘈杂、气味、无序，都被隔绝在外。
他脱掉那双白色的手套，连同今日穿过的所有衣物，一同扔进了销毁通道。
浴室里，热水冲击着墙壁。
他用全新的刷子和消毒皂，一遍一遍地刷洗自己的皮肤。
芬格尔嘴角的番茄酱，路明非房间里混浊的空气，地板上干涸的污渍。
这些画面在他的脑海里，如同无法清除的数据垃圾。
他刷洗得更用力，皮肤开始泛红、刺痛。
直到身体的痛感，压过了精神上的厌恶感，他才停下。
穿上一套崭新的白色衣裤，江南坐回了他的终端前。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消毒水的味道和他自己的心跳声。
他调出路明非的档案。
【样本-000】
然后，他输入了一个新的观察记录。
【目标在受到精神压迫时，出现瞳色瞬间变化。颜色：金色。持续时间：小于0.1秒。】
这是一个具体的、可量化的数据。
一个从抽象的“空白”档案中，撕裂出的第一个实体性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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