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巨树的金辉透过“涂山议事堂”高耸的琉璃天窗,将殿内照耀得一片堂皇。巨大的墨玉髓长案光可鉴人,映照着此刻尚未完全散去的喧嚣余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名贵熏香、灵茶清冽、以及无数强大妖族或人族使者身上逸散出的、或灼热、或阴冷、或奇诡的驳杂气息。方才结束的这场涂山季度商贸联席会议,其烈度不亚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各族代表唇枪舌剑的声浪似乎还在穹顶下隐隐回荡:
“北山矿石品质下滑,关税却分文不减,涂山此举是否太过霸道?”
“南国瘴疠之地所产灵药,风险奇高,价格自然要提三成!”
“西西域的‘流金沙’报价虚高,当我等不识货吗?”
“涂山独占星纹钢源头,供应量却一再压缩,莫不是想坐地起价,待价而沽?!”
利益如同盘根错节的荆棘,在看似光鲜的谈判桌下疯狂角力。涂山红红端坐主位,赤金色的眼眸如同熔融的黄金,平静地扫视全场,那股焚尽八荒的无形威压便是涂山最坚实的后盾,让一切过分的贪婪与挑衅都不得不收敛爪牙。
涂山雅雅则抱着手臂,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不耐烦,周身散发的寒气让靠近她座位的几个小族代表如坐针毡,时不时打个寒噤。唯有涂山容容,墨绿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绾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沉静地坐在红红左下首。
她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流转着淡金色符文的玉质账簿,指尖萦绕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翠绿光晕,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账簿光幕上快速移动、点划。每一次指尖落下,都伴随着清晰而平稳的回应,精准地报出相关物资的存量、历年交易均价、运输损耗成本、乃至替代品来源分析。
她的声音清泠依旧,如同山泉滴落玉盘,在嘈杂的争吵中清晰地切入,用无可辩驳的数据和严密的逻辑,或化解质疑,或锚定价格区间,或指出对方数据中的谬误。
“北山‘磐石矿场’上月遭遇地脉异动,产量确受影响,然我涂山库中尚有精铁储备可应急,关税调整需待下季度产量评估报告。”
“南国‘七叶凝露草’采摘风险提升,可参考‘百草堂’去年同季采购记录及损耗率,溢价一成半为合理区间,附议。”
“西西域‘流金沙’报价依据不足,此为‘金砂坊’上月黑市流出价目,及我涂山器阁对其杂质含量最新检测报告,请沙狐使者过目。”
“星纹钢开采受地脉灵流潮汐影响,非人力可强求。下月朔月期过,产量可恢复七成。此为未来三月预估供应量表,附苦情树地脉监测符文波动图佐证。”
每一个字都精准,每一条数据都坚实。她的存在,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牢牢地锚定着涂山庞大商业机器运转的轴心。
在红红绝对力量的威慑下,在雅雅冰冷不耐烦的注视下,是容容用她那浩瀚如星海的知识储备、缜密如棋局的推演能力、以及近乎非人的耐心,将这场涉及涂山命脉、牵动妖界各方神经的商贸博弈,一点点扳回对涂山有利的轨道。
会议终于落幕。各族代表带着或满意、或无奈、或阴沉的表情陆续离去。
红红拍了拍容容的肩膀,赤金色的眼眸中带着无需言说的信任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随即化作一道赤色流光,瞬间消失,她需要去处理几处边境哨卡传来的、关于北山“撼地军”异动的紧急军情。
雅雅则早就待得不耐烦了,会议结束的钟声一响,她便如同挣脱牢笼的冰凰,身影一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句被寒气裹挟的嘟囔:“烦死了!下次别叫我!” 偌大的议事堂,瞬间只剩下收拾卷宗的侍从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无形的硝烟味。
陈暮作为容容的临时助手,全程侍立在议事堂角落的阴影里。他抱着记录会议要点的玉板,碧色的眼眸紧紧追随着容容的一举一动。
他看着她如何用数据化解北山使者的诘难,如何用逻辑拆穿南国商队的虚报,如何在西西域代表试图混淆视听时精准抛出黑市证据,又如何顶住数位大族代表联合施压,以无可辩驳的地脉监测图为星纹钢供应辩护。
她像一位在刀尖上起舞的绝代智者,每一步都精准优雅,每一次落子都直指要害。她的强大,不在于焚天的火焰或冻地的寒冰,而在于那掌控全局、洞悉人心的恐怖智慧。
然而,当喧嚣彻底散去,当侍从们恭敬地行礼退下,当议事堂巨大而空旷的空间里只剩下容容一人时,陈暮才清晰地看到,那完美无缺的“涂山智囊”面具之下,无法掩饰的、沉重的疲惫。
她没有立刻离开。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椅上,背脊依旧挺直,却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后,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她微微后仰,靠在冰凉的椅背上,闭上了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碧色眼眸。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平日的深邃沉静。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重感,轻轻按揉着自己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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