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鹅毛般的雪片从凌晨飘到晌午,雁门关外的沟壑很快被填平,连烽火台的棱角都变得圆润。萧逸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巡查关隘,靴底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咯吱”声,他呵出一团白气,望着关外白茫茫的旷野——往年这个时候,草原上的蛮族该躲进帐篷避寒,今年却不同,斥候传回的消息说,几个部落正往关隘方向移动,看架势像是要趁雪天来犯。
“将军,东城墙的积雪快没过箭垛了!”亲兵顶着风雪跑来,斗笠上积着厚厚的雪,说话时睫毛上的冰碴簌簌往下掉,“弟兄们正往城墙上运融雪的石灰,可雪下得太快,刚撒上去就被盖住了。”
萧逸点头,转身往东门走。路过粮仓时,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动静。推门一看,归义营的士兵正和楚营的伙夫争着往麻袋里装小米,巴图满脸通红地拍着粮囤:“归义营的弟兄守北墙,那里风最大,得多带些干粮!”楚营的伙夫头也不让步:“南墙离蛮族最近,昨夜就发现了脚印,我们才该多领!”
“都别争了。”萧逸的声音穿过喧闹,“打开西仓,那里还有去年的陈粮,够分。”他指了指粮仓角落的记号,“从这里开始分,归义营领左边,楚营领右边,每户百姓家也要留足三个月的口粮,剩下的全运上城墙。”
巴图愣了愣:“将军,西仓的粮不是要留着春耕用吗?”
“人都没了,还种什么地?”萧逸拿起一个麻袋往肩上扛,“先把眼前的坎儿过了。”
众人不再争执,埋头分装粮食。归义营的阿古拉独臂扛着两袋小米往门外走,空荡荡的左袖在风雪中飘动——他在黑风崖丢了一条胳膊,却总说自己力气比从前还大。萧逸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刚收编归义营时,这个蛮族汉子攥着弯刀说“死也不跟楚兵为伍”,如今却和楚营的士兵肩并肩扛粮,雪落在两人佝偻的背上,融成一片水渍。
雪越下越大,城墙的积雪已经没过膝盖。士兵们用木板当铲,一板一板往城下推雪,铁锨碰到结冰的城砖,溅起细碎的冰碴。忽听北墙传来呐喊,萧逸循声望去,只见十几个蛮族骑兵踏雪而来,马蹄掀起的雪雾中,为首的人举着狼牙棒,正是去年被打退的蛮族首领巴图鲁。
“是黑风部落的人!”巴图咬着牙啐了口雪,“这孙子真敢趁雪天来!”他转身想抄家伙,却被萧逸按住。
“别急。”萧逸望着那些骑兵的阵型,“他们没带攻城梯,不像是来硬闯的。”话音刚落,巴图鲁在城下勒住马,扬声道:“萧将军,我不是来打仗的!草原遭了雪灾,牛羊冻死了一半,求您放我们入关避寒,开春就走!”
城墙上的士兵顿时炸了锅。“别信他!去年就是他放火烧了咱们的粮仓!”“可他们看起来真的很惨,后面好像还有老弱妇孺……”
萧逸举起望远镜,果然看到骑兵后面跟着黑压压的人群,不少人衣衫褴褛,怀里抱着冻得瑟瑟发抖的孩子。他沉默片刻,对传令兵道:“去叫周大人带些御寒的姜汤和粗粮,从侧门放他们进来,先安置在关外的临时窝棚。”
“将军不可!”楚营的偏将急了,“这些蛮族反复无常,放进来就是养虎为患!”
“不放他们进来,”萧逸放下望远镜,目光扫过城墙上的士兵,“难道看着他们冻死在关外?黑风部落去年烧粮仓的账要算,但眼下风雪里的人命,不能不管。”他看向巴图,“归义营的弟兄跟我去侧门,楚营守好主关,若有异动,再动手不迟。”
巴图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我信将军!”归义营的士兵纷纷放下铁锨,跟着萧逸往侧门走,路过那些曾与蛮族厮杀过的楚营士兵身边时,有人递过来一件多余的棉甲:“穿上,侧门风大。”
侧门打开的瞬间,风雪灌了进来。巴图鲁带着族人涌到门口,看到萧逸时,这个铁塔似的汉子忽然单膝跪地,身后的族人也跟着跪下一片。“萧将军,”巴图鲁的声音哽咽,“去年是我混蛋,您若肯收留,黑风部落愿为雁门关守三个月的外哨!”
萧逸扶起他:“先别说这些,带你的人去窝棚,姜汤和粗粮马上到。但有一条,兵器全部上交,若敢在关内闹事,定不饶你。”
安置好蛮族,萧逸回到主关时,周明正站在城楼上看雪。“你就不怕他们反水?”周明递给他一碗姜汤,碗沿结着薄冰。
“怕。”萧逸喝了口姜汤,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但更怕看着人冻死在眼前。”他指着城下窝棚里升起的炊烟,“你看,他们在生火取暖,没有烧粮囤,也没有放信号。”
夜幕降临时,雪终于小了些。萧逸刚想歇口气,忽然听见南墙传来急促的铜锣声——那是发现敌情的信号!他抓起长枪往南墙跑,远远看见火把在雪地里连成一条线,比黑风部落多了数倍的人马正往关隘冲锋,为首的旗帜上画着狰狞的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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