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驿站快马送进京,”他把户籍册递回去,“跟户部说,雁门关新增的户籍,按关内百姓的规矩算,该分的地、该领的粮,一样都不能少。”
周明刚走,楚营的偏将就匆匆跑来,手里举着封信:“将军!京城来的急件!”
萧逸拆开一看,眉头渐渐皱起。信是吏部尚书写的,说朝中有人弹劾他“私纳蛮族,结党营私”,还说雁门关私筑村落,怕是要成“国中之国”,请陛下派钦差来查。
“又是这些老调调。”偏将愤愤不平,“去年冬天若不是黑风部落帮忙,雁门关早破了!现在倒来说风凉话!”
萧逸把信折好,塞进怀里:“别声张,该干啥干啥。钦差要来便来,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查。”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清楚,这背后怕是有人不想让雁门关安稳。他转身往工地走,想看看学堂的地基打得怎么样了,刚走到河滩,就见巴图鲁和几个黑风部落的汉子蹲在地上,正跟楚营的老农学看墒情。
“这土得晒到捏起来成团,掉在地上能散开,才适合种谷子。”老农捏着一把土,给他们演示,“你们草原种牧草粗放,这庄稼地啊,得像伺候娃子似的上心。”
巴图鲁点头如捣蒜,手里也捏着把土,反复搓揉:“俺记住了!等秋收了,俺们部落也给关里送新米!”
萧逸站在旁边看了会儿,忽然觉得那些弹劾的话实在可笑。眼前这些人,扛过刀,也握过锄头;流过血,也种过田,他们不是什么“蛮族”,也不是什么“乱党”,只是想好好过日子的普通人。
傍晚时,夕阳把工地染成了金红色。学堂的地基已经打好,工匠们正在竖木梁,归义营的弟兄和黑风部落的汉子一起抬着梁木,喊着号子,楚营的妇人端来凉茶,孩子们围着看热闹,捡些碎木片当玩具。
萧逸坐在刚搭好的石阶上,看着这一幕,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是阿古拉和楚营的小石头,两人手里各拿着支刚折的柳条,上面缠着野花。
“将军,给你!”阿古拉把柳条递过来,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小石头说,这叫‘平安柳’,插上能保平安。”
萧逸接过柳条,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有青草和泥土的清香。他看着两个孩子手拉手跑开,忽然明白,所谓的“国中之国”,不过是有人见不得这里的安宁。
夜色降临时,周明拿着份奏折来找他:“将军,这是给陛下的折子,我把雁门关的收成、新增的户籍、还有去年冬天白狼部落的事都写进去了,您看看?”
萧逸接过奏折,上面还附着张图纸,画着新村落的规划,学堂、粮仓、铁匠铺样样俱全,旁边用小字标着:“归义营与黑风部落共居于此,春种秋收,皆循汉俗,亦存胡风,两相无碍。”
他提笔在奏折末尾添了一句:“民心安处,即是家国。”
周明看着那八个字,愣了愣,随即笑道:“说得好!民心安处,即是家国!”
夜风拂过工地,新栽的柳树枝条轻轻晃动,带着春汛的潮气和泥土的腥甜。远处的窝棚区亮起了灯火,楚营的歌声、蛮族的调子混在一起,顺着风飘过来,不怎么好听,却格外让人安心。
萧逸知道,钦差迟早会来,弹劾的奏章也还会有,但他不怕。因为他看到的,是归义营的独臂汉子能和楚营铁匠打铁,是蛮族的小姑娘会给楚营孩子塞糖,是黑风部落的汉子跟着老农学种地——这些实实在在的日子,比任何弹劾都有力量。
他站起身,往灯火处走去。明天一早,还得去看看铁匠铺的马蹄铁,巴图鲁说要给战马换副新的,好趁着春汛刚过,去关外巡查一圈。毕竟,守护这片土地的安宁,才是他最该做的事。
至于那些朝堂上的风波,就像这春汛,来得猛,去得也快,只有扎在土里的根,才能经得住风雨。而雁门关的根,早已在归义营与楚营的笑声里,在黑风部落与汉人百姓的炊烟里,悄悄扎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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