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如此微弱,却如此坚韧,如同一颗被埋藏在废墟下的种子,始终保持着一丝生机。
阿檐深吸一口气。他从左边口袋里,掏出了另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小巧的、表面布满铜绿的黄铜铃铛。铃铛顶端有一个小孔,穿着一截早已褪色的红丝线。铃舌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无论怎么摇晃,都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是他从书店角落一个装满杂货的纸箱里翻出的玩意儿,年代不明,来历不清。
他将这枚哑巴铃铛,轻轻地放在了那片冰凉的、残留着“再见”代码余温的黄铜按键上。
他再次闭上眼,集中全部的精神,引导着掌心下那缕坚韧的、蕴含着复杂别离之情的震颤余温,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将其“渡入”那枚沉寂多年的铜铃之中。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力。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太阳穴微微鼓胀跳动。
终于,他感到掌心下那片金属的最后一丝微温彻底消失了。仿佛那段固执的告别,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归宿。
他收回手,睁开眼,看向那枚铜铃。
铜铃静静地躺在灰尘覆盖的机器表面,毫无变化。
难道失败了?
就在他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用耳朵捕捉的低沉嗡鸣,从铜铃内部传来。
紧接着,那枚沉寂的铜铃,竟然自己微微颤动了一下!
不是被风吹动的摇晃,而是一种内部产生的、细微的高频振动!
嗡…… 嗡…… 嗡……
它极其规律地振动了三下。每一下的幅度都微乎其微,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只有贴近了仔细看,才能发现铃铛表面的铜绿粉尘,被震得簌簌掉落了少许。
三下之后,振动戛然而止。
铜铃彻底静止了下来,恢复了之前的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阿檐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铜铃。
冰凉。
然而,就在他指尖接触到铜绿表面的那一刹那——
一幅极其短暂的、模糊的画面,如同一道微弱的闪电,猛地劈入他的脑海!
一个穿着旧式西装的、背影消瘦的男人,站在这台电报机前,手指沉重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那个代表“再见”的代码。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桌上,放着一张被雨水打湿的、模糊的船票。
画面一闪而逝。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极其强烈的失落感与释然感的混合冲击,如同潮水般涌过他的心头,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这是……铜铃记录了那段情感余温后,反馈回来的残留影像?
他猛地握紧了手中那枚再次变得冰冷的铜铃,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自己胸口。那里,放着那个温热的糖盒,以及记忆中那滴奇异的露珠。
收集……引导……储存……反馈……
这些看似无用的、被遗忘的“器”,似乎能与这些特殊的情感能量产生某种超出他理解的共鸣!
一个模糊的、疯狂的念头,如同电报机火花般,在他脑海深处闪现了一下。
如果……如果他能找到足够多的、合适的“器”,并将这些收集到的、性质各异的情感能量,以某种方式组合起来……
它们能否形成一种足够强大的力量?
足以去触碰……甚至去影响……那根深埋地底的、非法钉入的“定脉针”?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严重违背了织网者“不得直接干预”的铁律。而且,代价将会是什么?
他低头,看着掌心里那枚再次变得死寂的铜铃。铃铛表面,那三下无声振动残留的极其微弱的麻感,似乎还隐约停留在他的指尖。
窗外,一阵带着海腥味的风,吹过电报局破旧的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一声漫长的、来自过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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