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乾提着灯笼走近几步,昏黄的光线扫过木子伊刚刚“清理”的区域,又看了看四周的断壁残垣,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木师弟倒是勤勉。不过此地荒废已久,蛇虫鼠蚁甚多,夜间尤其危险。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莫要误了明日晨练。”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师兄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这就回去。”木子伊连忙应道,心中警惕丝毫不减。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与孙乾一同离开了这片废弃之地。临走前,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孙乾似乎在那堆他刚刚“整理”过的杂物旁,借着灯笼的光,多停留了一瞬。
回到精舍,躺在坚硬的板铺上,木子伊的心却如同被悬在万丈深渊之上。孙乾的出现是巧合吗?他那审视的目光……是发现了什么?竹筒虽未被当场发现,但孙乾的疑心是否已被勾起?“夜枭巢”是否还安全?盟友那边是否也面临着同样的风险?子山月虽然安全,但黑水帮和四海商会的异动,是否会波及到南省?无数纷乱的念头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辗转难侧。窗外,清冷的月光仿佛也带上了一丝寒意。
接下来的日子,木子伊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加倍刻苦地投入演武堂的训练,剑法、身法、内力锤炼都力求完美,成为教习口中勤勉的典范,以此掩饰内心的波澜。他与王铁山等人探讨武技、合击阵法时也更加投入,将那份沉重的责任化为前进的动力。战友们能感受到他眼底深处那抹化不开的凝重,但只当是他志向远大、自我加压,纷纷以更刻苦的修炼回应。
数日后,一个雷雨交加的黄昏。密集的雨点砸在演武堂的青瓦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木子伊借着雨幕和雷声的掩护,再次如鬼魅般潜入那片废弃的演武场旧址。雨水冲刷着断壁残垣,形成浑浊的泥流。
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快速来到那处角落。雨水已将地面变得泥泞不堪,掩盖了许多痕迹。他深吸一口气,移开断砖朽木,按下机关。
石板滑开。
暗格内空空如也!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木子伊的脚底直冲头顶!竹筒不见了!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般扫视着暗格内部和周围的地面、墙壁。很快,他发现了几处极其细微的异常:暗格内壁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一道浅浅的、新的划痕,绝非他上次取放时留下;覆盖石板的几块断砖,摆放的角度与他上次复原时有了极其微妙的差异;旁边一根朽木的断裂茬口上,沾着一点极其微小的、不同于此处朽木颜色的深褐色碎屑——那像是某种特制鞋底在泥泞中踩踏后留下的印记!
有人来过!并且找到了这里!手法相当老练,几乎没留下明显的破坏痕迹,但这些细微的差别,足以让木子伊确定:联络点暴露了!竹筒落入了不明身份的人手中!
“是谁?孙乾?还是演武堂内更深藏的耳目?或者是……黑水帮、四海商会的人已经渗透进来了?”木子伊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带着致命的威胁。冷汗混着雨水,浸湿了他的鬓角。他迅速复原现场,抹去自己新留下的痕迹,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片废墟。
回到精舍,湿透的劲装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木子伊躺在床上,听着窗外依旧狂暴的雨声和同舍兄弟均匀的鼾声,心却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联络点暴露,意味着:
1. **盟友危险!** 竹筒内虽用密语,但若对方有精通此道之人,或者……直接顺着联络渠道反向追查,外界的盟友(尤其是负责传递情报的接头人)将面临灭顶之灾!
2. **子山月与青云堡受牵连!** 密信中虽未明言,但“鹰巢安”的代号指向性太强,一旦被敌对势力破解,子山月乃至整个青云堡都可能成为报复目标!
3. **自身陷入绝境!** 演武堂严禁私自联络外界,尤其是与江湖势力牵扯。一旦被发现,轻则废除武功、逐出师门,重则以“勾结匪类、图谋不轨”论处!王铁山、李知微等与他关系密切的兄弟,也必然受到牵连审查!
4. **计划泄露!** 对方很可能已经知晓他在暗中收集情报、图谋对付黑水帮和四海商会!这将迫使敌人提前做出反应,或设下更险恶的陷阱!
“冷静!必须冷静!”木子伊在心中一遍遍告诫自己。恐惧和慌乱只会加速灭亡。他强迫自己梳理思路:
* 对方取走竹筒,没有当场抓人,说明可能还在确认,或者想放长线钓大鱼。
* 竹筒内的密语是最后一道屏障,破解需要时间和特定知识。
* 当务之急是切断与外界盟友的所有明面联系,并设法送出最高级别的“断线”警告!
* 内部……必须尽快确认是谁发现了“夜枭巢”,是内鬼还是外部渗透?孙乾的嫌疑最大!
* 王铁山、李知微他们……暂时不能告知实情,以免他们露出破绽,但必须更加警惕,留意身边一切异常!
窗外的雨声渐渐转小,但夜色却更加深沉粘稠,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沉重地压在心头。繁星被乌云彻底吞噬,没有一丝光亮透入这狭小的精舍。木子伊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却远不及他心中的沉重万分之一。
他望着无边的黑暗,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冰冷而决绝。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想做什么……想动我的兄弟,想毁我大计,先问过我手中这把剑!”
无声的誓言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风暴,已然来临。他必须在这惊涛骇浪中,为所有人寻得一线生机!演武堂的平静表象,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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