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雾气浓稠。水瘟村死寂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如同匍匐的巨兽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腐臭与淡淡的硝石混合的怪味,令人作呕。远处黑水潭方向传来的低沉呜咽声,时断时续,更添几分阴森。
魏老头等抬棺匠虽久经阴事,此刻也不免面色发白,紧握着手里的桃木钉和镇煞锣,呼吸粗重。唯有陆昭衍面色沉静,双眸在黑暗中锐利如鹰,感知着周遭每一丝异常的流动。怀中槐木心传来微弱的波动,秦绛的灵体对那枚新得的“黑水冥玉”以及此地浓郁的水阴煞气,似乎有着奇特的反应,不再是纯粹的排斥,反而有一丝探究与隐约的渴求。
“陆小哥,前面就是村子了。”魏老头压低声音,指着前方一片被黑水半淹的破败屋舍。许多房屋墙体坍塌,露出黑洞洞的内里,水面漂浮着朽木、破渔网和一些难以名状的絮状物。
“小心脚下,这水邪性,沾多了要生烂疮。”一个年轻抬棺匠提醒道,用长竹竿探着路。
众人蹚着齐膝深的、冰冷刺骨、粘稠滑腻的黑水,小心翼翼地向村内行进。手电光柱扫过,可见水面不时冒出一串串诡异的气泡,破裂后散发出一股更浓的恶臭。
偶尔能见到一些泡得肿胀发白的家畜尸体,甚至有一两具残缺的人形骨骸被水流冲得撞击在墙根,发出空洞的响声,令人毛骨悚然。
“作孽啊……”魏老头叹息一声,“好好一个村子,就这么没了。”
陆昭衍目光扫过那些骸骨,眉头微蹙。这些死者,不像是单纯溺毙或病死的,骨骸上似乎残留着被撕咬和巨大力量扭曲的痕迹。
越往村子深处,水越发深幽,那低沉的呜咽声也越发清晰,仿佛就在耳边。最终,他们来到了村子的最深处,眼前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里已没有房屋,只有一个巨大无比、仿佛直通地底的黑色水潭!潭水黑得发亮,如同墨汁,水面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涟漪,却散发着极致的阴寒与死寂!潭边散落着许多祭祀用的残破瓦罐和动物头骨,岩壁上刻满了模糊的、扭曲的古老符文,大多已被苔藓和水锈覆盖。
而那令人心悸的呜咽声,正是从这潭底深处传来!仿佛有无数冤魂在潭底哭泣、呻吟!
“这就是黑水潭了……”魏老头声音发颤,“比传闻的还要邪乎!”
陆昭衍走到潭边,蹲下身,伸手探向潭水。指尖刚触碰到水面,一股极其强烈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便顺着手臂蔓延而上!同时,水中传来一股巨大的、想要将他拖拽下去的吸力!
他立刻运转兵煞之气,震散寒意,收回手,脸色凝重。这潭水,绝非寻常。
他取出那枚“黑水冥玉”。玉佩一出现,便微微震颤起来,表面泛起幽暗的乌光,与下方的黑水潭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共鸣!潭中心的水面,竟然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微小的漩涡!
怀中的槐木心也再次传来波动,秦绛的意念带着一丝罕见的急切:“……此潭……连通……极阴……水脉……下方……有……东西……在……呼唤……冥玉……亦在……呼唤……吾……”
有东西在呼唤冥玉和秦绛?陆昭衍心中凛然。看来,这潭底秘密,必须一探了。
“魏师傅,你们在此等候,我下潭一探。”陆昭衍决然道。
“什么?!下潭?!”魏老头大惊失色,“使不得!陆小哥!这潭水鹅毛不浮,深不见底,下面不知道藏着什么凶物!下去就是送死啊!”
“无妨,我自有手段。”陆昭衍摇摇头。他深吸一口气,兵煞之气外放,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血色罡气,隔绝潭水阴寒与侵蚀。同时,他将冥玉握在手中,以其气息为引。
“诸位师傅,若半炷香后我未上来,你们便立刻离开,切勿久留。”他交代一句,不等众人再劝,便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
一入潭水,刺骨的阴寒与巨大的压力立刻从四面八方涌来!兵煞罡气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顽强地抵抗着。光线迅速消失,眼前是一片绝对的黑暗,唯有手中冥玉散发着微弱的乌光,勉强照亮尺许范围。
潭水冰冷死寂,却并非空无一物。无数冰冷的、絮状的、如同头发丝般的水草缠绕上来,试图阻碍他的下潜。更深处,隐约可见一些扭曲的、苍白的身影在水中缓缓飘荡,似乎是溺死者的亡魂,发出无声的哀嚎。
陆昭衍心神紧守,不为所动,循着冥玉的指引和那呜咽声的源头,不断下潜。
下潜了约莫十数丈,周围水温竟开始反常地升高!但那种热,并非温暖,而是一种沉闷的、令人窒息的、仿佛置身于巨大生物胃囊中的腐热!同时,水中开始出现大量的、不断逸出的、带着硫磺味的气泡。
冥玉的震动愈发剧烈。忽然,他感觉到下方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着他向一侧潭壁而去!
靠近之后,借助冥玉微光,他赫然发现潭壁上,竟然有一个被水草和淤泥掩盖的巨大洞口!吸力和那诡异的呜咽声,正是从洞中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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