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棚户区的喧嚣被黑暗彻底吞没,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还有近处此起彼伏的虫鸣。
屋子里,那股混杂着血腥、药酒、汗水和饭菜的气味依旧没有散去,成了这片狭小空间里独特的注脚。
陈石头睡得很沉,鼾声打得像是在拉一个破旧的风箱,呼啦呼啦,带着一种耗尽了所有力气后的疲惫。
黑暗中,沈凌峰静静地靠着墙坐着,像一尊小小的石像。
他的身形被阴影笼罩,几乎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月光从毛毡的破洞里挤进来一缕,正好落在他膝头的一双新布鞋上。
沈凌峰伸出小小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鞋面上粗糙而结实的纹理。
这双鞋,还有刘小芹留下的那几个沾了灰的野菜饼子,是他在棚户区里收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
他甚至能回想起苏婉那双亮晶晶的、充满渴望的眼睛,还有郑秀强撑的尊严在母爱面前瞬间瓦解的复杂神情。
人心,原本就该是善的,可……
当他的目光从布鞋上移开,落到旁边木板床上那个的身影时,眼底最后那点温情迅速冷却,凝结成冰。
大师兄陈石头侧躺着,背上的淤青和血痂,在昏暗中呈现出一种触目惊心的紫黑色。
以德报怨?
那是天底下最可笑的蠢话。
沈凌峰的嘴角,无声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与他八岁面容格格不入的、充满了嘲弄和冰冷的表情。
在前世,那些找他布局堪舆、扭转乾坤的商界巨擘们,最喜欢听他讲因果承负、慈悲为怀。他们以为,能引导天地之力的风水师,必然心怀悲悯。
他们错了。
天道,恰恰是最无情,最讲究平衡的。
真正的雷霆手段,从来不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划定一条谁也无法逾越的、名为“敬畏”的禁区。
一次退让,换来的只会是下一次更肆无忌惮的践踏。
想让一群饿疯了的野狗不再对你龇牙咧嘴,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棍子把它打残、打废,打到它嗅到你的气味就本能地夹起尾巴,呜咽着绕道逃跑。
今天,大师兄流的是血。
如果不做点什么,下一次,恐怕就是要命了。
他稚嫩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瞳孔深处,森然的杀意如同最浓稠的墨汁,滴入一碗清水,迅速晕染、扩散,直到整碗水都变得漆黑如渊,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该动真格的了。
他闭上眼睛,心神沉入芥子空间。那里,一只看似普通的麻雀蜷缩着,静静悬浮。
他意念一动,一缕神识便被抽离,投入那片小小的、温暖的黑暗之中。
当神识涌入的刹那,麻雀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黑豆般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与鸟类截然不同的、锐利而深邃的灵光。
它不再是一只普通的飞禽,而是沈凌峰延伸到这个世界的另一双眼睛,另一双手。
“扑棱。”
随着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见的振翅声。
那只被赋予了神识的麻雀,没有立刻飞起,而是先在沈凌峰手心里蹦跶了两下。它歪着小脑袋,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快速环视了一下这间破败不堪的屋子。
角落里,水缸的边缘有一个小小的缺口。
墙壁上,剥落的泥灰下露出了内里的竹篾。
木板床上,陈石头的鼾声平稳,胸膛有节奏地起伏着。
一切正常。
麻雀分身小腿猛地一蹬,整个身体化作一道轻盈的黑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一片被夜风悄然卷起的枯叶,从门上毛毡的破口处一闪而出,瞬间便融入了深沉如墨的夜色。
…………
飞起来的感觉,永远如此奇妙。
每一次神识离体,沈凌峰都有一种挣脱枷锁的快感。
脱离了地面和那具孱弱身躯的束缚,整个世界在他的视野中,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迅速变得立体、广阔,并且充满了别样的“色彩”。
棚户区那一片片高低错落、如同巨大补丁拼接而成的屋顶,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灰败的银光。
那些纵横交错的泥泞小路,则像是一张覆盖在大地上的、肮脏的蛛网,将一户户挣扎求生的人家黏连在一起。
但在沈凌峰,或者说麻雀分身的“望气术”下,他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整个棚户区,就是一个巨大的、混乱的气场漩涡。
贫穷、疾病、怨恨、绝望……这些无形的情绪与意念,在这里发酵、沉淀,形成了一股股肉眼不可见的“煞气”。它们如同灰色烟雾,笼罩在每一户人家的屋顶上空。有的稀薄如纱,有的厚重如铅。它们彼此纠缠,互相侵蚀,让本就稀薄的生机与运势,变得更加晦暗不明。
这里,就是一座天然的煞气培养皿。
这些煞气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慢性毒药,会不知不觉间侵蚀健康、败坏运气。可对于沈凌峰这样的风水师而言,它们却是可以随手取用的、最方便的武器。
他不需要凭空制造煞气,那太耗费心神,也容易留下痕迹。他要做的,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四两拨千斤的杠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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