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郡涿县,楼桑里。
深秋的风掠过里社,卷起几片桑树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刘家略显清寂的院落中。
这院落比寻常农户家要齐整不少,青砖垒砌的墙基,虽不阔气却打理得干净的房舍,依稀可见昔日曾有过的小康光景。
刘备的祖父刘雄,曾举孝廉,官至东郡范令,是这一支刘氏宗亲近世以来最大的荣光。
到了父亲刘弘这一代,虽家道中落,但靠着“世仕州郡”的余荫,刘弘在州郡中担任一名管理文书簿册的小吏,俸禄微薄,却也勉强能让一家人维持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体面生活,不至于为温饱终日惶惶。
然而,月前一场无妄之灾,彻底击碎了这份勉强的安宁。刘弘奉命往邻县递送公文,归途不幸遭遇一伙流窜的悍匪劫道。
混乱之中,刘弘被歹徒刺成重伤,虽被同僚拼死抢回,延医用药,但伤势过重,伤口溃烂,高烧不退,终究一病不起,眼见着就到了弥留之际。
正堂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
药石无效的苦涩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十二岁的刘备跪在病榻前,身体因紧绷而微微颤抖。他已哭了不知多少回,此刻眼眶红肿,却死死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再落泪。
榻边,除了刘备,还肃立着两人。
一位是刘弘的兄长,刘备的伯父刘子敬。他身着半旧的深衣,面容清癯,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悲痛与对家族未来的忧虑,但举止间仍保持着士人的沉稳。
另一位是刘弘的弟弟,刘备的叔父刘元起。他身形魁梧些,性情素来耿直豪爽,此刻更是虎目含泪,双手紧握成拳,因压抑着情绪而骨节发白。
他们兄弟三人,自幼一起长大,虽刘弘居中,性情较为温和,但兄弟间感情甚笃。刘子敬作为长兄,时常督促弟弟们学业;刘元起则最重义气,对两位兄长极为敬重。
此刻,眼见二兄生命垂危,两人心中的悲痛与无力感交织难言。
内室的门帘被轻轻掀起,刘备的母亲吴氏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出。
吴氏产后不久,身子极其虚弱,脸色苍白,步履蹒跚,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坚定。她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襁褓,里面的新生儿似乎感应到周遭不寻常的气氛,不安地动了动。
妇人走到榻前,缓缓跪下,将襁褓轻轻凑近刘弘,声音带着哽咽,却清晰地说道:“夫君,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儿,你还没给他取名……”
仿佛是被妻儿的声音唤醒,病榻上气息奄奄的刘弘,眼皮颤动了几下,竟缓缓睁开了一条缝,眼中闪过一丝回光返照的清明。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先是落在妻子强忍悲恸却坚毅的脸上,流露出无尽的爱怜与愧疚,继而,定定地看向那襁褓中稚嫩的新生儿。
“好……好……” 他嘴唇翕动,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丝欣慰,“这孩子……生在困顿之时……望他……如草木之芒……虽细微,却有破土之力……便叫……‘芒’吧……刘芒……”
他为幼子定下了名字,仿佛完成了一桩极大的心事。随即,他的目光转向榻边的刘子敬和刘元起,眼中充满了托孤的恳切。
“大兄……三弟……” 他每说一个字都极为艰难。
“二哥!”刘元起立刻扑到榻边,紧紧握住刘弘冰凉的手,声音哽咽,“弟在此!你有何交代,元起万死不辞!”
刘子敬也强忍悲痛,趋前深深一揖,语带沉痛:“弘弟,兄长在。家中之事,你尽可安心。”
刘弘看着两位至亲兄弟,浑浊的眼中淌下两行热泪:“我……我先走一步……不能再与二位……分担家族重任了……心中……唯有两件事……放不下……”
他剧烈地喘息了几下,才继续道:“一是……愧对我妻……跟我……未曾享过福……如今却要她……独自抚养孩儿……二是……备儿尚幼,芒儿更是襁褓婴孩……我……我实在放心不下……”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刘子敬和刘元起:“恳求……大兄和三弟……念在我们兄弟一场……念在……同气连枝的份上……在我去后……对我这未亡人……和这两个苦命的孩儿……多加看顾……不必娇养,只求……能得温饱,不受人欺侮……让他们……能平安长大……我刘弘……在九泉之下……亦感念兄长们的大恩……”
刘元起闻言,泪水夺眶而出,他紧紧握着刘弘的手,几乎是吼着说道:
“二哥!你这是什么话!嫂嫂便是我的亲嫂嫂,备儿和芒儿便是我的亲侄儿!只要有我刘元起在,断不会让他们母子受人欺凌,冻饿之苦!此事天日可鉴,二哥若不信,我刘元起可对天发誓!”
刘子敬亦是泪湿衣襟,他郑重地向刘弘拱手,声音沉稳却掷地有声:
“弘弟,安心。恤寡怜幼,本是宗族伦常,更是我辈兄长之责。我刘子敬在此立誓,必与元起同心协力,护佑弟妹与侄儿周全。只要我有一口饭吃,便绝不会让他们饿着;只要我有一寸瓦遮头,便绝不会让他们淋雨。定不负弘弟今日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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