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门户在身后闭合的瞬间,楚青天感到自己仿佛坠入了一锅煮着整个宇宙残渣的浓汤。
“朦胧边陲”并非他想象中的、被单纯锈蚀覆盖的荒芜虚空。这里的规则本身就在哀嚎——一种无声的、却能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质的尖锐悲鸣。空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半透明的铁锈色,如同生锈的玻璃,表面布满蛛网状的裂纹。时间流速时快时慢,快时如疯马奔腾,慢时如冻土凝固,毫无规律可言。
更可怕的是那些漂浮在虚空中的“存在残渣”。有半截仍在机械性旋转的星系悬臂,却已褪尽色彩,只剩下铁锈般的灰红;有凝固在尖叫瞬间的灵体生物,它们的形体正在缓慢“融化”,化为浑浊的雾状物;甚至还有破碎的概念碎片——比如“爱”的碎片正在析出“占有”的锈斑,“勇气”的残片边缘滋长着“鲁莽”的霉点。一切都处于一种缓慢但不可逆转的“定义崩解”过程中。
“司廊”提供的情报没有夸张。这里的“锈蚀”浓度和活跃度,远超混沌海中任何已知的感染区域。新律核心自动激发出柔和的、包容性的力场,试图中和周围那无所不在的“简化消融”倾向。楚青天能清晰感觉到,力场在与环境接触时发出的“滋滋”轻响——那是他的“调和”力量与“锈蚀”本质在微观层面的持续对抗。每一次对抗都在消耗他的心神与能量,如同行走在强酸雨幕中,虽有雨衣,但无孔不入的腐蚀感依旧清晰。
他按照“司廊”提供的碎片化地图,操控潜流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剧烈扭曲的规则漩涡和明显是大片“定义崩塌区”的锈色空洞,朝着推测中“门扉”可能曾显现过的坐标区域前进。
航程异常艰难。不仅要应对环境的侵蚀,还要时刻警惕那些被“锈蚀”深度改造、逻辑彻底癫狂的残响造物。它们曾是这片区域的某种存在(可能是生物、机械或规则实体),如今却成了只知传播“锈蚀”或攻击一切“尚有完整定义”之物的疯兽。
楚青天以避战为主,实在无法避开时,便以新律力量进行精准的“定义干扰”,令那些疯兽自身的矛盾在短时间内激化,从而崩溃或陷入混乱,趁机脱离。他不敢恋战,在这里,每一分力量都需要精打细算。
时间(如果这里的时间还有意义的话)流逝。楚青天已记不清自己航行(或者说挣扎)了多久。潜流的外壳已蒙上了一层难以祛除的锈色薄膜,内部的能量循环效率下降了近三成。他自身的消耗也极大,心律核心的搏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就在他穿越一片由无数凝固的思维碎片构成的“记忆坟场”时,一个极其微弱、却熟悉到令他灵魂震颤的波动,刺破了层层锈蚀的屏障,穿入他的感知!
“青天……?”
那声音轻如叹息,缥缈不定,仿佛随时会被锈蚀的杂音吞没。但楚青天绝不会认错——是林清瑶!
怎么可能?!她应该与其他人一起,在相对安全的星火避难世界!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宇宙中最危险的锈蚀核心区?!
“清瑶?是你吗?你在哪里?!”楚青天心中大震,立刻全力催动感知,同时向波动传来的方向发送紧急讯问。心律核心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泛起涟漪。
“这边……小心……锈……”断断续续的回音传来,指向“记忆坟场”深处一片尤为晦暗的区域。
担忧压倒了一切谨慎。楚青天立刻调转潜流方向,不顾那片区域在“司廊”情报中被标注为“高危-定义流失区”,以最快速度冲了过去。
穿过一片由破碎的童年欢笑与成年绝望混合而成的、令人心神恍惚的思维迷雾后,楚青天看到了她。
在一块相对稳定、大约有小型行星碎片大小的、布满锈蚀沟壑的岩石平台上,一个淡蓝色的能量护罩如同风中残烛般闪烁着。护罩内,正是林清瑶——或者说,是她的某种存在投影。她看上去比记忆中憔悴许多,身形有些透明,脸上带着深入骨髓的疲惫,但眼神在看到潜流时,瞬间亮起了惊喜与如释重负的光芒。
护罩外,浓郁的、近乎液态的锈蚀物质如同有生命的触手,正不断拍打、侵蚀着护罩,每一次撞击都让护罩的光芒黯淡一分。护罩上已遍布裂纹。
楚青天心中绞痛,潜流瞬间抵近,新律力量喷薄而出,化作一道柔韧而坚韧的“调和之幕”,覆盖在即将破碎的护罩之上,暂时抵住了锈蚀触手的狂攻。
“清瑶!坚持住!我马上救你出来!”楚青天试图打开潜流舱门,直接将她接入相对安全的内部。
然而,林清瑶却摇了摇头,隔着双重护罩,她的笑容凄美而平静。
“不……青天,别过来……听我说。”
她的声音清晰了一些,却带着一种诀别的意味。
“这不是偶然……我是被‘送’到这里来的。”
楚青天动作一顿,心中涌起不祥预感。
“在我们离开恒常之锚后不久……我的意识深处……有什么东西‘醒’了。”林清瑶缓缓说着,眼神有些空茫,“一些破碎的画面……遥远的记忆……一个叫‘苏清瑶’的名字……还有……一个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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