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那规律的脉冲信号,楚青天的意识体开始在信息的浅滩中“泅渡”。
这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移动,更像是将自身的存在频率,与目标信号进行 “同步牵引” 。他需要不断调整意识体的波动,如同在无线电海洋中锁定某个特定频段,同时抵御其他杂乱信息的干扰与冲刷。消耗远比他预想的要大,刚刚恢复些许的力量,如同沙漏中的细沙,在持续而均匀地流逝。
淡银色的信息海并非一成不变。随着“深入”,他逐渐“看”到了这片奇异空间的更多样貌。
有时,信息流会变得异常湍急,形成一个个信息旋涡。旋涡中心往往是某些高密度、高强度的信息爆发点残留——可能是一段激烈战斗的最后通讯记录,可能是一个文明临终前的集体意识呐喊,也可能只是某个强大存在经过时留下的规则扰动余波。这些旋涡充满危险,稍有不慎,意识体就可能被卷入其中,被海量的、未经处理的原始信息冲击得支离破碎。楚青天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绕行,或者运用新律的“调和”特性,在漩涡边缘寻找那脆弱的平衡点,艰难穿过。
有时,则会遇到大片大片的 “信息荒漠”。这里的淡银色“海水”异常稀薄,几乎感知不到任何有效数据流,只有一片空洞的、令人心慌的“静默”。在荒漠中穿行,无法从环境中获得任何能量补充,自身的消耗却不会减少,如同在真空中行进,只有不断消耗储备。楚青天只能尽量缩短在荒漠中停留的时间,依靠“心锚”碎片之前转化储存的少许能量硬撑。
他还遭遇了一些游弋在信息浅滩中的、奇特的原生存在。
有些是纯粹的 “信息聚合体” ,它们由大量相似或相关的信息碎片自然汇聚而成,形态不定,如同发光的云团或游动的水母,对外界刺激反应迟钝,只是本能地吸收、同化着经过的弱小信息流。
有些则更像是 “记忆幽灵” ,它们是某个强烈情感或事件在信息海中留下的深刻烙印,具有一定程度的“自我重复”倾向,会不断重演某个片段,对外来者可能产生精神层面的感染或冲击。楚青天就曾无意间闯入一个“文明毁灭哀歌”的记忆幽灵领域,那无边无际的绝望与悲怆几乎将他吞没,幸亏林清瑶的馈赠光芒及时亮起,护住了他的核心意识。
最需要警惕的,是一种被称为 “信息掠食者” 的暗影般的存在。它们形态隐蔽,如同潜伏在数据流中的变色龙,通常伪装成无害的信息片段或能量涟漪,一旦有虚弱的意识体或高价值的信息包经过,便会骤然暴起,发动概念层面的吞噬,旨在掠夺目标的“信息结构”与“存在熵值”来壮大自身。楚青天就差点被一个伪装成“求救信号”的掠食者偷袭,凭借在意识海冲突中锻炼出的、对恶意与异常的敏锐直觉,他才在最后关头惊险避开。
这片看似平静的淡银色海洋,实则是一个充满无形危险的 “无声猎场” 。生存与湮灭的戏码,每时每刻都在信息的微观层面无声上演。
楚青天如同一个赤手空拳的潜水者,在危机四伏的深海中,仅凭一点微光指引,艰难前行。他的意识体在一次次的躲避、绕行、对抗中,变得更加凝练,却也更加疲惫。新律核心的光芒始终维持在最低限度,“心锚”碎片的转化效率似乎也达到了某种上限,吸收与消耗勉强持平,无法提供更多盈余。
但他没有停下。那规律的脉冲信号,是他唯一的灯塔。
时间的概念在这里更加模糊。楚青天只能通过自身力量消耗的周期,以及对信号源相对距离变化的模糊感知,来判断“行进”了多久。
终于,在穿越了又一片信息荒漠,并惊险地摆脱了一群小型“信息掠食者”的围猎后,他感觉到,目标信号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烈。同时,周围信息海的“质地”也发生了变化。淡银色的背景中,开始混杂进一些黯淡的、如同金属氧化后的灰绿色调,以及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尘埃般的暗红色光点。空气中(如果这里有空气的话)仿佛弥漫着一股极淡的、混合了陈旧金属、尘埃和某种衰败能量的气息。
这里的信息流也变得“沉重”起来,不再轻盈浮动,而是带着一种滞涩感和历史沉积的厚度。楚青天甚至能“听”到一些极其微弱的、仿佛金属构件在真空中缓慢变形摩擦的“嘎吱”声,以及一些断续的、失真的、不知来自何时的通讯回响。
他知道,自己接近了目标区域——“观星者遗骸”外围。
他更加谨慎地收敛自身波动,将意识体的光芒压到最低,如同融入背景的阴影,缓缓朝着信号源最核心的方向“潜行”。
前方的景象逐渐从单调的信息海背景中凸显出来。
那并非实体建筑,而是一片规模庞大、结构复杂的信息结构体残骸。它像是某个巨型太空站、观测阵列或者信息中枢,在物理层面毁灭后,其最核心的规则框架与信息备份,以一种极其顽强的姿态,残留在了这片信息浅滩中,形成了这片独特的“遗骸”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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