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骸的主体,是一个半崩坏的、由无数断裂的银色数据管道和黯淡的规则节点构成的环形结构,如同一个巨轮的龙骨。环内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形态各异的信息碎片——有破碎的星图模块,凝固的日志晶体,损坏的传感器阵列幻影,甚至还有一些半透明的、维持着生前最后姿态的意识体残影,它们静止不动,如同琥珀中的昆虫,眼神空洞地望着虚无。
灰绿色与暗红色的锈蚀痕迹,如同霉菌和血迹,斑驳地覆盖在残骸的各个角落。那些“嘎吱”声和失真通讯,正是从这些锈蚀区域不断散发出来的。整个遗骸区域,都笼罩在一层黯淡的、令人感到压抑的衰败力场中,与周围相对“纯净”的淡银色信息海形成鲜明对比。
规律的脉冲信号,正是从环形结构某个相对完好的节点处发出的。那里似乎有一个小型的、仍在艰难运转的信标装置的投影,如同废墟中最后闪烁的指示灯。
楚青天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明显不稳定的锈蚀区域和游荡的信息残影,朝着信标节点靠近。他能感觉到,这片遗骸中残留着某种微弱的、但依旧在运行的防御性协议或识别机制,正在对他这个外来者进行着极其缓慢而隐蔽的扫描。
当他最终抵达信标节点附近时,那信标的光芒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频率有所改变。紧接着,一道极其虚弱、断断续续的、并非通过声音传播的意念,如同从沉睡中艰难醒来的呢喃,传入楚青天的感知:
【…检测…到…外部…意识体…接近…】
【…扫描…非标准…锈蚀信号…携带…未知高阶协议印记…(门扉?)…及…危险标记…(影?)…】
【…身份…无法识别…非预设友方单位…】
【…启动…最低限度…交互协议…】
【…访客…表明…你的…来意…否则…将被视为…潜在威胁…执行…驱逐或…净化…】
伴随着意念,楚青天感觉到周围残骸中,几个原本黯淡的规则节点微微亮起了不祥的暗红色光芒,锁定了他的意识体。虽然这些防御设施看起来也已残破不堪,但在这片对方的主场,依旧能给他带来致命威胁。
楚青天立刻停止前进,将自身意识波动调整到最平和、最开放的状态,同时,他谨慎地释放出苏清瑶最后给予他的那段关于“共鸣者”的概念性指引的片段,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新律核心的“调和”波动。
“我名为楚青天。”他回应道,意念清晰而坦诚,“我并非带有敌意。我遵循一段古老的指引而来,寻找‘共鸣者’。我来自……‘方舟’守护者苏清瑶的意识海,携带关于‘锈蚀’根源、‘初诞之影’以及‘门扉’现状的紧急信息。我需要与能够理解这些信息的存在沟通。”
他将关键信息点抛出,既是表明来意,也是一种测试——测试这个“观星者遗骸”是否与苏清瑶所说的“共鸣者”有关联。
信标节点沉默了。那断断续续的意念消失了,只剩下规律的脉冲和暗红色防御节点的锁定。
就在楚青天以为沟通失败,准备思考其他方案时——
残骸深处,那环形结构一个相对隐蔽的、锈蚀较轻的区域内,一点幽蓝色的光芒缓缓亮起。那光芒不同于信标的脉冲,也不同于防御节点的暗红,它更加稳定,更加……深邃,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星空与静默的观察。
紧接着,一个比之前信标意念更加稳定、更加苍老、也带着深深疲惫的声音,直接在那幽蓝光芒处响起,并同时在楚青天意识中回荡:
【…苏清瑶…的名字…与‘门扉’的印记…还有那危险的‘影’之标记…】
【…多少纪元了…未曾有访客携带如此矛盾的‘信物’到来…】
【…年轻的信使…或者说…‘钥匙’的候选者之一…】
【…上前来…到‘静默观察者之眼’前…】
【…让吾等…这苟延残喘的‘遗骸’…看看你带来的…究竟是希望的火种…还是…更深的绝望余烬…】
随着话语,那些锁定楚青天的暗红色防御节点光芒逐渐熄灭,一条由幽蓝色光点构成的临时路径,从信标节点延伸向残骸深处那点亮光。
楚青天深吸一口气(意识层面的动作),知道真正的接触即将开始。他沿着幽蓝路径,朝着那被称为“静默观察者之眼”的光芒所在,缓缓“走”去。
周围是庞大而沉默的遗骸,是锈蚀的痕迹与衰败的气息,是无数凝固的信息碎片与意识残影。他仿佛行走在一座埋葬了某个古老观测者文明的巨大坟墓之中。
而前方那点幽蓝,如同墓穴深处,一双缓缓睁开的、历经沧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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