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元最近有些头疼。
他公司新来了个实习生,叫林晓薇,名牌大学毕业,简历光鲜,面试时对答如流,逻辑清晰,甚至带着点超越同龄人的沉稳,明元当时觉得是块可造之材,亲自招了进来。然而,这“可造之材”进了公司,却像是换了个人,或者说,她身上某种潜藏的特质,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逐渐暴露无遗。
起初只是些微的不协调。交代任务,她听得认真,点头称是,但做出来的东西往往南辕北辙,仿佛活在自己的理解维度里。明元起初以为是她经验不足,耐心解释了几次,收效甚微。
真正的麻烦始于一次公司外派。林晓薇和一个资深同事老张,由公司司机开车去临市洽谈业务。回来的路上遭遇了严重堵车,车辆在高速上走走停停,频繁的启停让人很不舒服。
老张正闭目养神,忽然听到后座传来林晓薇带着明显不悦和指责的声音:“你会不会开车啊?!” 这话不是对窗外其他车辆,而是冲着正在小心翼翼跟车的自家司机。“这么晃来晃去,我都快被你晃吐了!不能开稳一点吗?”
司机师傅愣了一下,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忍着气解释道:“林小姐,这堵车,车流就是这么走走停停的,我也没办法,只能跟着前车……”
“那是你技术问题!”林晓薇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逻辑”,“别人怎么不晃?肯定是你油门刹车控制得不好!连车都开不稳?”
老张赶紧打圆场:“晓薇,堵车都这样,不怪师傅。”
林晓薇却皱着眉,一脸无法理解地看着老张:“张哥,你怎么也帮他说话?事实就是他开车技术不好,导致我不舒服。指出事实有什么错?” 她完全无视了司机瞬间憋红的脸色和老张尴尬的表情。
回来后,老张跟明元吐槽,心有余悸:“明总,真不是一般的挑剔,她好像完全没有‘体谅’这根弦,认定了一个‘理’,就觉得全世界都该按她的‘理’来,别人的感受和客观困难都不算数。”
这还只是开始。办公室里,一个女同事看她新买了个小巧的桌面吸尘器,觉得可爱,随口说了句:“晓薇,这个挺好用的,借我用一下呗?”
林晓薇抬起头,看着同事,非常认真,甚至带着点探究地反问:“你是穷逼吗?连这个都买不起?”
女同事当场愣住,脸色由红转白,气得浑身发抖,直接冲到明元办公室投诉。“明总!我受不了了!她这说的什么话?!我是穷,我买不起几十块的东西?她这是人格侮辱!”
明元一个头两个大。他把林晓薇叫进来,试图沟通。林晓薇却一脸无辜,甚至有些委屈:“明总,我说的是事实啊?她如果买得起,为什么要借我的?逻辑上说不通嘛。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可能性,并且用了疑问句。”
明元看着她那“理直气壮”、“逻辑自洽”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压住火气,试图跟她讲人情世故,讲团队协作,讲言语的分寸。林晓薇听得眉头紧锁,最后冒出一句:“明总,我觉得您太情绪化了,管理公司应该更理性,不能被个人感受左右判断。”
明元:“……”
他算是明白了,这人不是单纯的坏或刻薄,是“轴”,是某种认知和情感上的屏障,让她无法理解正常的人类情感交流和社交规则。她活在自己那套冰冷、绝对“逻辑”和“事实”构筑的世界里,并且坚信不疑,认为别人的情绪和人情世故都是“不理性”的干扰。
开除?实习期表现(如果单看完成任务的数量和表面态度)挑不出大错,仅凭这些“感觉”和同事投诉,理由不够充分,容易惹上劳动纠纷。留着?公司氛围已经被她搅得乌烟瘴气,人心浮动,连司机班都知道来了个难伺候的“祖宗”。
明元揉着太阳穴,第一次觉得手下有个“天才”比有一群庸才还让人心力交瘁。无奈之下,他想到了陈师傅。或许老爷子那洞察人心的眼光,能有办法看清这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他驱车来到小院,正好青月和楚斐也在。明元把事情原委一说,青月瞪大了眼:“还有这种人?骂自家司机?这已经不是社恐了,这是……情商盆地吧?”
楚斐也皱眉:“听着都窒息,跟这种人相处,每句话都得琢磨会不会踩雷。”
陈师傅安静地听完,给明元倒了杯茶,缓缓问道:“你与她沟通,可觉其心神有异?譬如,是否如被外物所扰,或是魂魄不稳,思绪混乱?”
明元仔细回想,肯定地摇头:“不像。她眼神清明,思维极其连贯,自有一套强大但扭曲的逻辑,就是……完全无法共情,无法理解约定俗成的社交规则。更像是天生的,或者说,后天某种极端环境塑造出的认知模式。”
陈师傅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既非邪祟侵扰,便是心性如此,思维之径异于常人。红尘之中,千人千面,有此异类,不足为奇。强行扭转其根深蒂固之心性,犹如愚公移山,非一日之功,亦非你职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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