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九年,十二月三十。
新年前的最后一天,夔州白帝城。
长江在这里拐了个急弯,水势湍急,撞在瞿塘峡口的巨石上,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江面雾气弥漫,与山间的残雪混成一片灰白。
白帝城下的临时码头,此刻人声鼎沸。
三艘蒸汽船并排靠着简陋的木栈桥,烟囱里还吐着缕缕白烟。船身吃水极深,甲板上的货物虽已卸了大半,仍有成箱的物资通过跳板源源不断运上岸。
“小心那箱!是火药!”
“往左!妈的箱子别撞!”
“军服堆这边!清点数目!”
吆喝声在江岸回荡。
李自成披着厚重的棉氅,站在码头上方的一块巨石上,俯视着这一切。寒风吹动他的鬓发,他却感觉不到冷——胸口有团火在烧。
岸上,货堆已垒成了几座小山。
左侧是码放整齐的木箱,撬开一角能看到里面黄澄澄的子弹;中间是成捆的燧发枪,枪管在晨光中泛着幽蓝;右侧堆积如山的则是粮袋,麻袋上“江淮平籼”的字样格外醒目。
更远处,十几个军医正在清点药材箱。止血散、金疮药、棉纱、缝合针线……都是闯军往日梦里都不敢奢望的东西。
“闯王。”
一声干净利落的招呼。
李自成转头,看见个穿着深蓝色棉军装的年轻军官快步走来,立正,抬手敬礼。
那人肩章上两道杠,眉眼间有股子说不出的精神气。
“卑职赵铁柱,随船教官队副队长。”年轻人声音清亮,
“货物已清点完毕。”
李自成颔首:“说说。”
“三斤炮五十门,配炮弹六千发;燧发枪三千支,定装火药弹十二万发;军粮两万石,够现有弟兄吃上三个月。”赵铁柱语速快而清晰,显是训练有素,
“另有军服一万两千套,鞋袜两双配套,药品五百箱,工兵铲八百把,野战炊具两百套。”
他顿了顿,补充道:“韩大人特意嘱咐,药品里有五十瓶高浓度酒精,专用于伤口清创消毒,让咱们务必省着用。”
李自成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他走下巨石,来到货堆前,亲手撬开一箱弹药。黄铜弹壳码得整整齐齐,每一颗都油光锃亮,透着精工细作的沉稳。他又走到枪架旁,随手抽出一支燧发枪——枪托是上好的核桃木,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枪机咬合紧密,扳机力度恰到好处。
“好枪。”他喃喃道。
“这是匠作营第七次改型。”赵铁柱跟上来,语气里透着自豪,“射程一百二十步内可破重甲,燧石打火率九成以上,雨天也能用。就是保养得勤,每打三十发必须清理一次枪管。”
李自成点点头,将枪递还:“你们那些教官,眼下在做什么?”
“正在各营选拔兵员。”
赵铁柱答道,“按林经略定的章程,咱们要先汰弱留强。现有的一万两千弟兄,初步筛选能留下八千。再从中挑出两千人编为‘新军教导营’,由我们带三个月,练成后再去带其他营。”
“八千……”李自成默算了一下,
“剩下那四千老弱怎么办?”
“已有安排。”赵铁柱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双手呈上,“四十岁以上、或身有残疾不宜再战的,发安家费,就地安置屯田。夔州这边荒地多,每人授田二十亩,头三年免赋。年轻但体弱的,编入辅兵队,负责运输、筑营、炊事等务。”
李自成接过文书,就着晨光细看。条款写得极细,安家费多少、授田怎么划、种子农具如何供给,一条条清清楚楚。
他忽然想起林天让韩承转告的那句话——“民心似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取四川易,治四川难——望闯王每到一处,先问百姓饥寒,再论兵家胜负。”
原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闯王!闯王!”
一个亲兵气喘吁吁跑过来,“外边来人了!是……关宁军的服饰!”
李自成眉头一挑:“吴三桂的人?来了多少?”
“就三个人,为首的是平西王本人!”
——
半个时辰后,白帝城残破的议事堂。
堂内生了几盆炭火,却依旧驱不散渗骨的寒气。墙壁上的白灰脱落大半,露出里面夯土的黄褐色。窗户用厚油纸勉强糊着,透进的光朦胧而黯淡。
李自成坐在主位,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三人。
为首那人披着黑色大氅,身形高大,面容英武,只是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正是昔日山海关总兵,如今归于林天麾下的吴三桂。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吴将军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李自成率先开口,声音沙哑。
吴三桂解下大氅递给随从,露出里面一身靛青色武官常服。
他在李自成对面坐下,目光扫过对方脸上深刻的皱纹,忽然扯了扯嘴角:“听说闯王从南京回来了,带回不少好东西。”
“都是林经略厚赠。”
李自成也不遮掩,直视对方,“吴将军今日来,不单是为了看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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