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细密而粘稠,像是天上有人撒下无数透明的丝线,将天地都织进一片灰蒙蒙的水汽里。泥泞的官道上,一辆半旧的青篷马车艰难前行,车轮每一次转动,都带起大坨大坨的黄泥,溅在早已污浊不堪的车厢壁上。
车内,曾经的北凉三皇子萧寒陵,裹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粗布外袍,蜷在角落。那件曾经象征着他无上荣光的蟒袍,此刻被随意垫在身下,金线绣成的蟒纹沾满了干涸的酒渍和泥点。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但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手中一本边角都已磨损的泛黄书卷——《弈心诀》。
“咕咚——咕——咚——”
不合时宜的吞咽声在车厢里格外响亮。萧寒陵不用抬头也知道,肯定是那个赶车的老东西又在偷喝他的酒。他猛地掀开车帘,果然看见老刘背对着他,抱着个酒坛子,肩膀一耸一耸,喝得正欢。
“老刘!你个杀才!又偷喝!”萧寒陵一脚踹在车厢壁上,马车猛地一晃。
老刘吓得一哆嗦,差点从车辕上栽下去。他慌忙把酒坛子藏到身后,扭过头,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挤出一个谄媚到极点的笑容,雨水顺着他花白的头发往下淌,更显得狼狈:“殿、殿下息怒!这……这酒它……它快坏了,老奴这是怕浪费,替您尝尝味儿!”
“尝味儿?你当老子是傻子?那是最后一坛绿蚁酒!”萧寒陵气得牙痒痒,这老东西,跟着他从锦绣堆里滚到这泥泞地,别的本事没见长,偷奸耍滑、蹭吃蹭喝的功夫倒是与日俱增。
“嘿嘿,殿下,消消气,消消气。”老刘讪笑着,像只泥鳅一样从车辕上滑下来,麻利地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神秘兮兮地递进车厢,“您看这是啥?刚在上一处驿站,那胖驿丞厨房里顺的,还热乎着呢!”
油纸包打开,是一只烤得焦黄流油的肥鸡,香气瞬间驱散了车内的霉味。萧寒陵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强板着脸,撕下一只鸡腿,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想我萧寒陵,好歹也是贵子,先帝亲封的三皇子!如今倒好,沦落到跟你这老油条一起偷鸡摸狗……这要是传回京城,还不被太子和他那帮狐朋狗友笑掉大牙!”
“殿下,话不能这么说。”老刘重新爬上车辕,甩了个响鞭,“俗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咱这叫……叫体验民间疾苦!等日后殿下重回京城,才知道百姓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才能当个明君不是?”
“重回京城?”萧寒陵嗤笑一声,笑容里满是苦涩和自嘲。七天前,太子赵洵在先帝灵前“顺利”继位,他这位曾经最有威胁的皇弟,当夜就被一纸“体察民情”的诏书“礼送”出京。美其名曰游历,实则是流放。身后的追兵、沿途的冷眼,无不在提醒他,那个繁华的京都,那个冰冷的皇宫,他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就几两黄金就想把我打发了?”
雨下得更大了,车篷被打得噼啪作响。萧寒陵重新缩回角落,翻看那本《弈心诀》。这是母妃留给他唯一的遗物,据说能推演天机,算尽人心。可他研读十余年,除了能在赌桌上赢点小钱,在朝堂纷争中勉强自保之外,似乎并无大用。如今,更是连自身都难保。
“殿下,前面就是凉州地界了。”老刘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带着几分讨好,“听说凉州姑娘水灵,辣得很!那儿的烧刀子也是一绝,比京城的软绵绵的酒带劲多了!”
“带劲?我看你是想早点喝死我好去找新主子!”萧寒陵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但目光还是投向了车外。雨幕中,远处的山峦轮廓依稀可见,与京城的繁华秀美截然不同,透着一股子苍凉雄浑之气。
就在这时,马车速度慢了下来。老刘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殿下,前面有关卡。”
萧寒陵心中一凛,凑到车窗边,透过缝隙望去。只见泥泞的路口设了路障,十几个披着蓑衣的兵丁正在盘查过往行人。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彪形大汉,虽作普通兵丁打扮,但腰间那块隐隐露出的“东宫卫”腰牌,在灰暗的天色下格外刺眼。
是太子的人!他们到底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怎么办?”萧寒陵压低声音,手心有些冒汗。他虽自诩聪慧,精通算计,但手无缚鸡之力是真。
“殿下莫慌,看老奴的。”老刘却不慌不忙,从座位底下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包袱,塞进车厢,“殿下,赶紧把这身换上。”
包袱里是一套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还有一顶破旧的斗笠。萧寒陵犹豫了一下,还是迅速换上了。布料粗糙,磨得他娇生惯养的皮肤生疼。
马车缓缓驶近路卡。疤脸汉子粗声粗气地喝道:“停下!干什么的?”
老刘立刻换上一副卑躬屈膝的嘴脸,点头哈腰:“军爷辛苦!小的是送我家少爷回凉州老家探亲的,路上不太平,赶得急了些。”
“探亲?”疤脸汉子狐疑地打量着这辆不起眼的马车,又扫了一眼车厢,“掀开车帘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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