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的退去,并未带来丝毫松懈。墙头上下,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糊气,混合着金汁的恶臭,令人窒息。伤员的呻吟声、搬运尸体的沉重脚步声、还有那压抑的、劫后余生的啜泣声,交织成一曲惨烈的战后悲歌。
陈老兵带着守备营和所有能动弹的妇孺,如同工蚁般忙碌着。伤员被小心翼翼地抬下墙头,送往临时搭建的医护棚,王狗儿和他那几个徒弟忙得脚不沾地,草药的味道很快混合进原有的气味中。阵亡者的遗体被并排摆放,盖上能找到的破布,等待着最后的安葬。
李铮没有休息。他沿着残破的墙垛缓缓行走,目光扫过每一个蜷缩在角落喘息、或麻木清理着武器的士兵。他看到了一些人眼中的恐惧尚未散去,看到了一些人盯着墙下的尸体,眼神空洞。他知道,士气如同绷紧的弓弦,已然到了极限。
他停在张狂身边。这位悍将胸前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由人胡乱包扎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官军退去的方向,眼中布满血丝。
“头领,咱们……还能守多久?”张狂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
李铮没有直接回答,他拍了拍张狂未受伤的肩膀,力道沉稳。“去,把还能站着的弟兄们都叫到这边来。”
很快,残存的数百名战士,相互搀扶着,聚集到李铮面前。他们衣甲破损,满身血污,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创伤。
李铮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看着他们眼中残存的火焰与深藏的恐惧。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沉默着,让这份沉重压在每个心头。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怕吗?”
无人应答,但许多人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我也怕。”李铮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怕看到身边的兄弟倒下,怕守不住我们用命换来的这片地方,怕让那些信任我们、跟着我们的人失望。”他的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但是,怕,有用吗?”
他指向墙下那片尸山血海:“看看下面!官军怕不怕?他们也怕!但他们还是来了!为什么?因为他们觉得我们更怕!觉得我们会屈服,会崩溃!”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可我们挺住了!用我们兄弟的血,用我们手里的刀,把他们又一次打了回去!”
“我们是谁?我们是黑山营!是从死囚营、从蛮族的刀下、从边军的围剿中爬出来的汉子!我们的命,是捡来的!每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他目光如炬,逼视着众人:“现在,有人想抢走我们赚来的命,想毁掉我们好不容易建起的家!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张狂第一个嘶吼出来,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眼神却异常凶狠。
“不答应!”石虎和其他老锐士也红着眼睛吼道。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进来,汇成一股虽然沙哑却充满力量的洪流:“不答应!”
李铮重重吐出一口气,继续道:“守不守得住,不是靠天,不是靠地,是靠在场的每一个人!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站着,手里还握着刀,这黑山营,就倒不了!”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放缓,却带着更重的分量:“我知道,有人累了,有人怕了,甚至有人想走了。我不怪你们。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
他指向营地的方向:“想走的,放下武器,去陈老兵那里领三天的干粮,我李铮绝不阻拦,更不会背后放箭!但是,走了,就再也不是我黑山营的兄弟!留下的——”
他声音再次拔高,如同金铁交鸣:“就给我握紧手里的刀,挺直你们的脊梁!跟着我,守下去!直到把这帮官军打疼,打怕,打得他们再也不敢正视我黑山!”
“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守下去!”
“跟头领干!”
“杀光官狗!”
没有一个人走向陈老兵的方向。即便是那些刚才眼神闪烁的新兵,此刻也被这股惨烈而悲壮的气氛感染,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脸上浮现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决绝。
李铮知道,暂时的士气被稳住了。但光靠口号,无法弥补实力的差距,无法修复破损的工事,更无法变出粮食和箭矢。
他立刻下令,趁着官军暂时退却的间隙,全力抢修墙体,搜集战场上一切可用的箭矢和武器。同时,他让陈老兵再次清点存粮,实行更严格的配给制。
夜幕降临,官军大营依旧灯火通明,却没有再发动进攻,似乎在舔舐伤口,酝酿着下一次更猛烈的风暴。
李铮没有回木屋休息。他盘膝坐在墙头一处相对完好的垛口后,体内雄浑的功力缓缓运转,修复着白日激战带来的细微损伤,同时消化着脑海中新增的、来自白日斩杀官军军官获得的零碎记忆和《基础军械辨识》的精通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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