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裂开的瞬间，一道青铜色泽的光从中央溢出，无声凝聚成面。
那面具悬在半空，纹路古拙，双目空洞却仿佛有东西在深处蠕动。叶无痕脊背一僵，识海中刚平复的因果丝线骤然绷紧，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齐齐指向那张脸——它不该存在，可他认得，那是他曾亲手封印进轮回源核的记忆残片。
他想后退，双脚却像钉死在晶台上。
苏璃月察觉异样，指尖刚要抬起，那鬼面已化作流光扑来，贴上他左脸，无声融化，渗入皮肉。皮肤下泛起金属般的暗纹，顺着颧骨蔓延至耳根，像活物般缓缓搏动。
“不……”他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随即被更深的压抑吞没。
耳边响起低语。
不止一声。
一左一右，交错而入。
左边是嘶哑的冷笑：“杀了她，夺镜，你就能看清一切真相。”
右边却是沉缓的悲鸣：“你本可以救她的……母亲死时，你连剑都握不住。”
血魔残魂与心魔之主的声音竟在此刻重叠，彼此应和，如两股潮水冲刷他的神志。
他右手猛地抽搐，五指张开又收紧，指甲掐进掌心。噬魂链在他腕间剧烈震颤，天魔残魂的气息狂乱翻涌，却被一股更阴冷的力量压制下去。
“滚……”他咬牙，舌尖已被咬破，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本源之力自识海奔涌而出，沿着经脉逆行，试图封锁心魔入侵的路径。可那股力量早已扎根于他的记忆深处，每一寸侵蚀，都伴随着真实到无法否认的画面。
母亲倒在血泊中，手中还攥着他幼年送的木簪。
林昭的遗骨在火中扭曲，被锻造成扇骨，叶南天含笑收拢折扇。
苏璃月倒在他怀里，瞳孔失焦，唇边沾着血沫，轮回镜碎成三块。
这些不是幻象，是他亲历过的痛。
也是他最不愿记起的败。
“你恨他们？”心魔之主的声音忽然变了，带着蛊惑，“可你更恨自己。若你当初更强，若你早些觉醒吞噬本源，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叶无痕全身肌肉绷紧，额角青筋暴起，左手死死扣住右臂，阻止那只手抬起来。可右手仍在缓缓上扬，五指成爪，指尖泛起黑芒，直指苏璃月咽喉。
她没有动。
也没有退。
她只是看着他，目光穿透那层扭曲的面容，落在他尚存一丝清明的右眼上。
“我知道你在。”她说。
声音很轻，却像一柄刀，刺进层层迷雾。
叶无痕喉咙滚动，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用尽全力压下右手，膝盖重重砸向地面，骨骼与晶台相撞，发出闷响。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混着面具渗入皮肤处渗出的血丝，在下巴汇聚成滴，坠地无声。
“别信它……”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里撕出来，“那是我……最烂的部分。”
苏璃月忽然向前一步。
他猛地抬头，眼中金黑交缠，瞳孔分裂成九重漩涡，边缘泛着猩红。那眼神已不似人类，更像是深渊本身在凝视她。
她却迎着那目光，再次上前，直到两人仅隔一尺。
然后，她扑入他怀中，双臂环住他颤抖的身体。
轮回镜浮起，悬于两人头顶，金光洒落，映照出镜面内流转的画面——
一片焦土战场，天穹裂开七道缝隙，血雨倾盆而下。
彼时的叶无痕身披染血战甲，手持断裂的长枪，站在崩塌的城墙上。身后，苏璃月立于残碑之间，双手捧镜，镜光照亮整片废墟。他们并肩而立，面对漫天降临的法则锁链，毫无惧色。
画面一闪。
她为他挡下一击，胸口贯穿，鲜血喷洒在他脸上。他怒吼，吞噬天瞳全开，将整片战场的死亡气息尽数吸入体内，反手轰碎三名执法者的头颅。
再闪。
他在雪地中抱着她冰冷的身体，跪了三天三夜。天降雷劫，他不避不让，任其劈碎肩骨，只求唤醒她最后一口气。
那些记忆，从未属于今生。
可它们确实存在过。
“你看，”苏璃月贴着他胸口，声音微颤却坚定，“我们早就一起战斗过了。不是为了活命，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彼此能活着走出这片废墟。”
叶无痕身体剧震。
心魔之主怒吼：“假的！这些都是你编造的慰藉！你一生孤绝，何曾有过并肩之人！”
可轮回镜中的画面仍在延伸。
更多细节浮现——她在炼器峰偷偷替他修补破损的罗盘；他在毒瘴林中背着昏迷的她穿行七日；她装晕躲过追杀，却在他遇险时第一个冲出来……
全是琐碎小事，却拼凑出一条清晰的线：他们从未真正分开过。
哪怕命运一次次将他们推向对立，他们的选择始终相同——
护住对方。
“我不是你的漏洞。”叶无痕忽然开口，嗓音沙哑如砾石摩擦，“我是……我自己。”
他猛然抬头，双眼爆睁。
金黑漩涡剧烈震荡，面具上的纹路开始龟裂，发出细微的脆响。他仰头嘶吼，声浪震得空间裂痕微微颤动，几缕黑气从面部逸出，却被新一轮融合强行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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