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月的手指压在他掌心那道旧伤上,一下,又一下。
叶无痕睁眼,喉咙发紧。他没有动,只是将她往怀里收得更紧了些,仿佛稍一松手,这缕微弱的回应就会消散在风里。她的呼吸依旧浅得几乎察觉不到,可那指尖的力道却真实存在,不是幻觉,也不是垂死挣扎的抽搐——那是清醒的意志,在无声地告诉他:我还活着。
他还来不及开口,地面忽然震了一下。
不是来自远处,而是正下方,那枚沉入地底的“永封”晶石再次震动,比刚才更清晰,像是一道信号被触发。紧接着,一道银光自裂隙边缘冲天而起,不是从叶无痕这边,而是从另一侧废墟中疾射而出。
那是叶南天。
他原本立于焦岩之上,手中紧握着半截断裂的神脉残器,脸色阴沉如铁。可就在银光冲起的刹那,他猛地闷哼一声,手臂剧烈颤抖——那残器竟在他掌中嗡鸣震颤,表面浮现出古老符文,随即猛然挣脱他的掌控,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叶无痕而来!
叶无痕瞳孔微缩。
混沌之瞳勉强开启,金红双色在眼中交替流转,虽已近乎枯竭,但仍能捕捉到那一瞬的轨迹。残器悬停于他头顶三寸,缓缓旋转,器身裂痕中渗出淡淡银辉,如同认主般低鸣。
他抬眼,望向叶南天。
那人站在原地,右手空荡,脸上笑意未减,可眼角却抽搐了一下。他抚了抚咽喉处的六道环形疤痕,轻声道:“它……不听使唤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抬头,目光穿透空间,死死盯住残器内壁。
叶无痕也看到了。
透过混沌之瞳的视野,他清晰看见残器内部刻着五个古篆——**九域守护者**。
字迹斑驳,却被某种法则之力铭刻其上,历经千年未曾磨灭。更诡异的是,那文字周围浮现出细微光丝,竟与苏璃月眉心的印记、龙尾上的逆鳞产生共鸣,仿佛三者本就同源。
记忆碎片一闪而过。
前世,九重天门前,初代主宰倒下时的最后一句话——
“真正的守门人,不在血脉之中,而在吞噬本源觉醒之处。”
那时他不懂,只当是临终呓语。如今才明白,所谓的“神脉继承”,不过是叶南天一手编织的谎言。真正的权柄,从来就不属于那些自称正统的叶家族人,而是归属于能容纳万物、承载万法的存在——比如,拥有吞噬本源的他。
“原来如此。”叶无痕低声说。
叶南天却笑了。
他笑得极轻,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可下一瞬,那笑容骤然撕裂,化作狰狞怒意。他一步踏出,脚下岩石尽数化粉,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来,左手扬起,玄铁折扇瞬间展开,扇骨森寒,每一根都泛着血光,竟是由历代夭折天骄的脊骨炼成。
与此同时,他右手五指张开,竟凭空抓住那道已被叶无痕吸引过去的神脉残器!明明已脱离掌控,此刻却被一股诡异力量强行扭转方向,调转锋刃,直指叶无痕心口!
“既然你不想要,那就别要了!”他嘶吼,“千年来我布局一切,只为重启神脉,救这腐朽九域!你凭什么毁它?!”
双器并进,残器与折扇齐出,一左一右,划破空气,带起刺耳尖啸。空间在这一击下扭曲崩裂,法则条纹寸寸断裂,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一击让路。
叶无痕没动。
他不能动。经脉枯竭,神识模糊,连抬起手臂都需耗费巨大心力。怀中的苏璃月依旧昏迷,共生之力维系着两人最后一丝生机,若他强行挣脱,她必死无疑。
但他也没退。
左手缓缓抬起,掌心朝天,对准那两件杀器袭来的轨迹。
体内,识海深处,那一团从未外泄的本源之力终于涌动。它不像灵气那样炽烈,也不似魔气那般暴戾,它是纯粹的“存在”本身,是吞噬万法后凝练而成的本质之力。此刻,随着他意志催动,这股力量自识海奔涌而出,在胸前形成一道无形漩涡。
残器撞上。
没有爆响,没有冲击。
它就像落入深潭的石子,刚触碰到漩涡边缘,便无声无息地被吞了进去,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
玄铁折扇紧随其后,扇骨崩断,血光尽散,同样消失不见。
叶南天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双手空空。
“不可能……那是神脉至宝!是你父亲亲手封予我的信物!你怎么可能——”
“师尊。”叶无痕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说你要救九域。”
他缓缓抬头,混沌之瞳映出对方一生轨迹——青年时也曾仗剑除魔,中年时因目睹天灾频发、宗门倾轧,一心寻求集权之道;后来被天道化身蛊惑,误以为唯有统一源核、重铸神脉,才能终结乱世。于是他设局千年,牺牲无数,甚至亲手将最得意的弟子推入深渊。
可笑的是,他至死都不知,那个他曾寄予厚望、又亲手背叛的徒弟,才是初代主宰真正选定的继承者。
“你错了。”叶无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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