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百草堂,沐星澜并未回自己的居所,而是身形几个起落,来到了幽阙地势最高的一处黑色巨岩之上。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大半个幽阙之地。
夕阳的余晖透过灰紫色的雾霭,给这片荒凉的土地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边。坊市的喧嚣渐渐平息,炊烟从各处升起,夹杂着食物的香气和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
几个长着翅膀的小妖崽在空中追逐打闹,不小心撞在一起,哇哇叫着掉下来,被下面一个正在打铁的壮实熊妖哈哈笑着伸手接住。
一个鬼修老婆婆飘过街道,熟门熟路地钻进一家茶馆,听一个说书先生(也是个魂体)讲述着外界的故事。
一切都显得忙碌、嘈杂,却又生机勃勃。
沐星澜负手而立,绛紫色的衣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她脸上的戏谑和慵懒渐渐收敛,紫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这片她一手建立和守护的土地,目光深邃而平和。
这里没有仙门的清规戒律,没有正道的虚伪口号,只有一群不被世间所容、挣扎求存的生灵,和她立下的最简单也最铁血的规矩—不得内斗,不得背叛,弱肉强食仅限于对外,内部需互助。
她提供庇护,他们在此安居,各凭本事活下去。
这就是幽阙。
“星澜大人。”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来者是负责管理幽阙日常事务的一位狐族老者,名叫胡理,心思缜密,颇得沐星澜信任。
“嗯,老胡,什么事?”
“大人,这是本月坊市的税收账目,以及公库的物资清单,请您过目。”胡理递上一枚玉简,接着道,“另外,前往北境商队传回消息,他们换购的寒铁和御寒皮毛已经上路,不日即将抵达。只是……沿途似乎有璇玑阁弟子活动的迹象,商队请求加派护卫接应。”
沐星澜接过玉简,神识扫过,点了点头:“账目没问题。接应的事,让石猛安排一队好手去。璇玑阁的人……只要他们不主动挑衅,不必理会。”
“是。”胡理应下,迟疑了一下,又道,“大人,今日坊间有些流言,说您在万瘴谷遇到了璇玑阁的首席弟子,还……交了手?”
沐星澜挑眉,笑了笑:“消息传得倒快。嗯,是遇到了个挺有意思的小古板。”
胡理面露忧色:“璇玑阁势大,我们是否……”
“怕什么?”沐星澜打断他,语气淡然却带着绝对的自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若讲道理,我便讲讲道理。他们若想打……”她唇角勾起睥睨的弧度,“我便陪他们打。幽阙能屹立至今,靠的不是委曲求全。”
胡理看着沐星澜平静却强大的侧脸,心中的忧虑渐渐平息,躬身道:“老奴明白了。”
夜幕缓缓降临,幽阙各处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大多是各种矿石或特殊植物发出的光芒,交织在一起,与天穹上透过雾隐约可见的星辰遥相呼应,别有一番奇异的美感。
沐星澜回到自己的居所“栖云殿”。
不同于外界用黑曜简单垒砌的建筑,她的居所藏在一片被寂灭之力滋养的、罕见的青黑色竹林后。
走进院内,脚下是用打磨光滑的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两侧种着不少幽阙特有的植物:左侧是几株“凝露草”,叶片上常年挂着晶莹的露珠,夜间会发出淡蓝色的微光,照亮小径。
右侧是一片“忘忧藤”,藤蔓顺着木架攀爬,开着细碎的紫色小花,虽无香气,却能安抚人心,偶尔有几只通体透明的“幽蝶”停在花瓣上,翅尖带着一点荧光,平添几分灵动。
木墙经过特殊处理,既防幽阙的潮湿,又能抵御外界冲击;屋顶覆盖着一层轻薄的“琉璃瓦”,这并非凡间普通琉璃,而是用幽阙深处的“火晶矿”炼制而成,夜间会透出暖橙色的光,与周围的冷色光芒形成柔和对比。
屋内书架上面整齐地放着各类古籍、玉简,还有几卷她随手画的幽阙地形图;书架旁是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上面有一个半开的锦盒,里面装着几颗从万瘴谷带回的、颜色奇异的矿石。
还有一个巨大的酒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坛,其中一坛正是贴着“千日醉”标签的半成品。
她走到酒架前,拿出今日新采的醉云萝,小心地处理起来,准备加入酒中。神情专注,动作优雅,仿佛白日里那个谈笑间湮灭魔修、震慑璇玑阁首席的寂灭之主只是幻影。
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沉浸在个人爱好中的普通女子。
处理好醉云萝,将其融入酒坛,密封好。沐星澜才走到门口,望着山下那片在夜色中宁静下来的灯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酒液辛辣,回味甘醇。
“璇玑阁……叶冷轩……”她低声自语,紫眸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光,“这潭水,看来是要被搅浑了。”
“也好,省得无聊。”
她笑了笑,再次仰头,饮尽壶中酒。
夜色中的幽阙,安静而神秘,与外界的暗流涌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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