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设计的新账本,清晰地划分出栏目:日期、事项、收入、支出、结余、经手人、备注。流程单则包括申请事由、具体数量、审批人、领取人、验收人及日期等必填项。
每夜回到那间四面透风的小屋,他就在昏黄的油灯下,如同一个虔诚的雕刻师,细细打磨他的方案,反复思量该如何向凤姐呈报,才能一击即中。他知道,必须抓住她既得空闲且心情尚佳的短暂窗口期,以最直观、最切中要害的方式,展现出新法子能为她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
“必须让她一眼就看出,这对她掌控全局、省心省力大为有利,”马伯庸对着自己手绘的、工整清晰的样板账页,低声演练着说辞,“最好……能有机会当面将新旧账目做个鲜明对比。”
为此,他甚至精心准备了一份对比材料——一页是现行混乱不清的记法,另一页则是用新法整理的同样时间段的内容,务求让那云泥之别的差异,一目了然地呈现在凤姐眼前。
德子有一回好奇地探头来看他伏案写画些什么,马伯庸只头也不抬地随口敷衍:“练字呢,总不能一直写得像狗爬,平白让人看低了。”
“马哥如今是奶奶跟前得用的人了,自然什么都得讲究些体面,”德子嘿嘿笑着,语气热络,眼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妒意。
马伯庸心下警醒。如今他看似处境好转,实则站在了更显眼、更易招风的位置上,一举一动都落在无数双或羡慕、或嫉妒、或等着看他出错的眼睛里。若这番费心准备的改革举措,在未见到凤姐之前,就先被人曲解为“标新立异”、“讨好卖乖”,甚至扣上“擅改祖制”的帽子,只怕不等他开口,就已被人下了绊子,摔得鼻青脸肿。
前路漫漫,须得越发小心,如履薄冰,才是。
机会在一周后才悄然降临。那日凤姐刚处置完一桩麻烦家务——贾琏的某个穷酸远亲来府上打秋风,被她一番不软不硬、滴水不漏的言辞挡了回去,既未撕破脸皮得罪人,也没让自家吃了亏。她心情明显不错,眼角眉梢带着一丝倦意却满足的笑意,甚至与平儿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玩笑话。
侍立一旁的马伯庸知道,苦苦等待的时机到了。
他整了整并无线头的青色管事衣衫,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紧张与期盼都压入肺腑,然后,向着凤姐那间象征着权力核心的书房,稳步走去。手中紧紧握着的,是他连日来精心准备的材料,那薄薄的几页纸,承载的不仅仅是一些新的记账法子,更是他在这个陌生而残酷的世界里,为自己开辟的生存之道,和向上攀登的阶梯。
脚步声在空旷的长廊上轻轻回响,一声声,不像是踩在地上,倒像是敲在他自己的心尖上。他知道,接下来的一刻,将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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