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倒是实诚,见他动了,也赶忙去找活干,瞧见一块半埋土里的大石头,便使足了吃奶的力气去搬,却因不得法,劲使岔了,石头猛地一滑,重重砸在他的脚背上,痛得他当即抱着脚嗷嗷惨叫,单脚在院子里乱跳,原本死寂的院落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马伯庸看得心头火起,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邪火在四肢百骸里乱窜,几乎要冲破天灵盖。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嫩肉里,带来尖锐的痛感,才硬生生将冲到嘴边的厉声斥骂狠狠咽了回去。
他心里清楚,此刻自己立威不足,威信未立,若贸然发作,除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将这老油条彻底得罪死,让他更有由头撒泼耍赖、消极怠工之外,于推动眼前这烂摊子般的差事,毫无益处,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那令人气血翻涌的场景,几乎是逃离般大步离开了院子。他怕自己再多待一刻,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会彻底崩断。
走在暮色渐起、光影斑驳的回廊下,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紧紧攫住了他。
这“管事”的名头,听着光鲜,似乎有了些许权柄,实则却是寸步难行,举目皆敌。手下的人阳奉阴违,惫懒耍滑;府里的资源调配不动,处处掣肘;那些积年的弊病如同雷区,不敢深挖,稍一触碰便可能引火烧身。这光杆主管当得,竟比当初做杂役、只需听令行事时,更累,更憋屈,更像是在泥潭里挣扎,每动一下都耗费心神,却难以挪动分毫。
晚上,回到那间狭小清冷的住处,仔细闩好房门,隔绝了外间的一切声响,他才敢将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稍放松,又将那藏着秘密的铜盒从暗格中取出。
就着桌上那盏昏黄如豆、不住跳跃的油灯光芒,那枚玉环静静地躺在褪色的丝绒上,泛着一种幽冷而温润的光泽。
“壬午年腊月廿三,蓉哥儿赠”——这寥寥数字,如同带着钩子,不断撩拨着他的思绪。贾蓉的秘密?在这盘根错节、藏污纳垢的深宅府邸里,明路上的差事固然千难万阻,举步维艰,可这些隐藏在暗处、见不得光的勾当与隐秘,却未必不能……在某些时候,转化为可以借力、可以利用的筹码?赵四这等在府里盘踞多年、混成了老油条的下人,手脚就真那么干净?背地里,难道就没有半点可以拿捏的短处?
或许,他不能只埋头做一个苦苦挣扎的“管事”,得更像一个真正的“管人”者,学会在暗中搜集信息,拿捏他人的把柄与弱点,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在这铁板一块的困境中,撬开一丝缝隙,打开局面。
正凝神思忖着,如何从这团乱麻中理出个头绪,门外忽然传来小丫鬟清脆却带着几分急促的声音:“马管事,林之孝家的请您立刻过去一趟,说是有事相询。”
马伯庸心下一凛,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是赵四恶人先告状,在背后捅了他一刀?还是那绒线胡同的糊涂账目漏了风,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捅到了林之孝家的那里?他无暇细想,迅速将铜盒藏回原处,确保不留任何痕迹,然后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襟,深吸一口气,将脸上所有多余的情绪尽数敛去。风波来了,躲是躲不过的。
既然躲不过,就得想办法迎上去,哪怕是借着这股不知来向的歪风,也要看看能否找到一丝可供周旋、甚至借力打力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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