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尚未透亮,马伯庸正盯着赵四和铁柱清理梨香院后屋檐积年的蛛网与朽木,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声音带着急迫:“马管事,二奶奶立等,让您即刻过去!”
马伯庸心头一紧。凤姐清晨急召,绝非寻常。他面上不动,只对赵四快速交代:“仔细干,别出差错,尤其是高处,务必稳妥。”便整了整衣襟,随丫鬟匆匆离去。
到了王熙凤院里,平儿正在廊下吩咐小丫鬟备茶,见他来了,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提醒。马伯庸会意,深吸一口气,轻手撩开帘子走进屋里。
王熙凤斜倚在炕上,背后靠着大红金钱蟒引枕,手里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账簿,听见脚步声,眼皮也没抬:“梨香院如何了?”
“回二奶奶,西厢房屋顶已补好,后屋檐清理过半,墙基也夯实了。再有些时日,便可着手粉刷内外墙壁。”马伯庸字斟句酌,不敢有丝毫夸大。
“嗯。”王熙凤放下账簿,目光在他脸上淡淡扫过,带着审视,“绒线胡同的账呢?”
“已理清大半,往来款项笔笔落到了实处,胖掌柜如今不敢怠慢。”
王熙凤嘴角微扬,似笑非笑:“你倒是个能办事的,不枉我提你一场。”她端起旁边炕几上的汝窑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出鞘的利刃,“府里要盖省亲园子,你知道了吧?”
马伯庸心下一凛,垂首道:“略有耳闻,不敢妄加揣测。”
“工程上缺人手,尤其是能理清账目、管得住物料的。”王熙凤放下茶盏,指尖在炕几上不轻不重地一敲,发出笃的一声脆响,“梨香院的活儿先放放,明日你去园子工程处报到,帮着料理物料清点登记。”她没给他任何讨价还价或思索的余地,目光如刀锋般刮过他尚显青涩的面容,“去了机灵点,那儿的水,比梨香院深得多,人也杂。别活没干好,倒把脸面丢在那儿了,连我也跟着没趣。”
马伯庸心知这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躬身应道:“是,我一定尽心竭力,不负二奶奶看重。”
从院里出来,平儿送他到廊下,见左右无人,方低声道:“这是二奶奶给你机会,也是试炼。园子工程虽繁杂,却是能在老爷太太、甚至宫里娘娘面前露脸的地方,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却不得其门而入。”
马伯庸苦笑:“我明白姐姐的意思。只是骤然接手如此重任,毫无根基,怕有负二奶奶信任,也怕……”
“怕什么?”平儿微微一笑,眼神清亮,“二奶奶既用你,自有她的道理。记住,少说多看,耳朵放灵,眼睛放亮。规矩立住了,账目清楚了,便出不了大错。至于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她略顿一下,声音更低,“自有上头的人去权衡,你只管办好你的差事。”
回到梨香院,赵四和铁柱都围了上来。赵四觑着他脸色,试探道:“管事,二奶奶急召,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是不是咱们这修缮……”
马伯庸扫了他一眼,清晰说道:“二奶奶调我去园子工程处帮忙。梨香院的修缮,暂由你们二人盯着,按现有进度维持。”
赵四先是一愣,随即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窃喜,这尊瘟神总算要走了!梨香院这摊子,他这地头蛇岂不是……但他立刻又堆起愁容,搓着手,语气为难:“这……管事您这一走,我们没了主心骨,万一二奶奶问起来,或是物料上出了什么差池,我们可怎么担待得起……”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清楚了。”马伯庸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物料领取照旧登记流水簿,每日进展、用工、耗料,都需详细记录。二奶奶偶尔会派人来查看,你们只需按既定规矩办事,便出不了大错。”他特意将目光转向一旁沉默的铁柱,“铁柱,你盯紧簿子,一笔一划都不能错,每日收工前我若得空会来看。”
听到“二奶奶会派人查看”,赵四那点刚刚冒头的小心思立刻收敛了大半,连声保证:“管事放心!我们一定按您的规矩来,绝不敢懈怠!”心里却开始盘算,在这空档里,自己能从中捞到多少好处,又该如何应对可能来的检查。
铁柱则挺直了腰板,郑重地点头:“管事,我记下了。每一样东西,每一个人的工,都记清楚。”
交代完毕,马伯庸在院子里缓缓踱了一圈。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从最初的破败荒芜到如今初具轮廓,都浸透了他这些时日的心血与算计。突然被调离,心中难免有些空落,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骤然推向更大、更复杂舞台的紧绷感与隐约的兴奋。
次日一早,他换上一身半旧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靛蓝布褂子,朝着府邸后方那片已然动土、喧嚣震天的区域走去。
还未走近,震耳欲聋的声浪便扑面而来——力夫们低沉的号子声、锯子拉扯木料的嘶鸣、铁钎凿击石头的脆响、监工此起彼伏的吆喝与斥骂、还有独轮车碾过碎石的吱嘎声混成一片,如同一个庞大而混乱的蜂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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